089串爆竹

  屋裡紅繩、紅紙、麻莖以及硝磺等東西堆得滿地都是，本就擁擠的屋子，顯得無處下腳，唯獨案板上擺著多碗冒香氣的菜很搶眼。湯斐君走近一看，有紅燒魚籽、紅燒魚塊、梅乾菜扣肉、清炒水芹四大盤菜，另有豆腐煮魚頭和黃花菜燉雞用盆裝，份量驚人。

  今天冬月二十，她不記得是什麼特殊日子，便問：「今天啥日子？咋做了這麼多菜？」

  「斐君，是我叫子賢和子義下河摸魚，上山打雞，做點好吃的，給你也給大傢伙兒補補身子。」傅氏做出解釋，催促大家先喝雞湯再吃飯。

  席間，高氏道：「黃花菜和梅乾菜都是咱從家裡帶來的，這邊買都買不到，吃到過年該吃完了，也不曉得巧娥有沒有曬梅乾菜和黃花菜。就是曬了不少乾貨，兩地相隔千里，咱也吃不到了。」

  由黃花菜和梅乾菜勾起了鄉愁，湯家人吃著美味飯菜，你一言我一嘴爭相安慰高氏。

  飯畢，高氏坐在小杌子上，搓弄麻莖。

  

  湯子義拎著一籃子做好的爆竹，「祖母，今天我挑了十多個爆竹打，就沒有不響的。您等會把這些爆竹編到麻莖上成一串，再喊我去放一串爆竹。要是這串爆竹打得響，以後咱們就這麼做。」

  高氏點頭答應，手腳麻利地串爆竹。

  湯斐君打著絡子，發覺高氏眯起眼睛看，手頭要串的爆竹離眼睛極近，就像上了年紀的老人努力去穿針卻壓根穿不過去。她放下絡子，走近問：「祖母，串爆竹是精細活，您是不是眼放花了還疼？」

  「斐君，我真是老了，一點也不中用，才串了這麼幾個爆竹，眼睛就不行了。想當年我夜裡穿針做繡花鞋、棉鞋，從裁樣到做成，半個時辰就能做一雙，一夜起碼要做五雙拿去賣。現在別說穿針，就是這爆竹的引線比針線粗多了，還是不行。人老了，真是沒用。」

  「祖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身子骨硬朗，能吃能睡，還能幫我們出主意，比什麼都強。您眼睛難受，坐著休息會，正好教我串爆竹。」湯斐君好生寬慰。

  「斐君，你幹了一天的活……」傅氏欲言又止。

  朱氏急忙放下剪刀，「老夫人，雖說我笨手笨腳的，但比斐君在家的時間多，您教我串爆竹，既不耽誤斐君的事，也能讓我學個一技之長，可謂是兩全其美，成麼？」

  「行，那我先教你，等你學會了再教其他人。」

  湯斐君白天有正經活干，沒空串爆竹，一旦開始賣爆竹，家裡必須留人一直做爆竹。讓朱氏學串爆竹，的確比她學要好。思及此，她讓開，給朱氏搬了個小杌子後，仍去打絡子。

  「麻莖不易斷，但要掛那麼多爆竹，僅用一根麻莖是萬萬不行的。起碼要兩三根，我認為用四根更好。串爆竹的時候也要注意，不能太松也不可太緊……」

  伴著高氏指導朱氏編串爆竹的聲音，雲珠在洗碗洗鍋，葉氏裁紅紙，湯子賢和竇耘執筆寫對聯、往紅包上作畫，湯子義和湯子康兩兄弟用紅紙筒做單個爆竹，湯斐君和傅氏打絡子。一家十人，各司其職，各自忙碌。

  半個時辰後，朱氏提起長達五尺的爆竹。一個個爆竹在麻莖上左右排列，非常齊整，不比往年買來的爆竹差，只是時不時會有一兩個爆竹掉下來，就像漏網之魚。

  未等使喚，湯子義拿著火摺子，拎著長串爆竹，飛躍出門檻，將爆竹長鋪在地，點燃引線便飛快地跑到門邊。

  火順著引線一路燃燒，爆竹噼里啪啦地響了，響得聲勢浩大，直至爆竹放完了，爆竹屑的香味四散開來。

  湯子義使勁聞了幾下，「這爆竹屑的香味很正宗，跟往年買來的爆竹放完後是一模一樣的。」

  「外面煙大，大傢伙兒進屋說。」

  在傅氏的召喚下，眾人齊進屋，各抒己見。

  湯子賢道：「祖母，娘，咱們做的爆竹總算能拿出手，快到臘月了，得抓緊時間多做些，多賣點錢。」

  「多做爆竹賣，那是沒得說的，我就問你們，咱們做爆竹可還有改進的地方？」

  「我注意到有一些爆竹掉了，是不是串爆竹的時候沒搞緊？」葉氏問。

  那串爆竹是朱氏編的，她作為一個新手，乍一聽責任在自己身上，鬱悶地低下了頭。

  高氏回道：「不是那麼回事。我給你打個比方，大家誰都有頭髮，想拽頭髮下來，要用不小的力氣。可是每天早上醒來，怎麼有掉發在枕頭上？」

  「爆竹是人串的，頭髮是自個兒長的，能一樣麼？」葉氏辯解。

  「怎麼不一樣？我說一樣就一樣！」

  高氏一說話，葉氏臉色不好看，躲到灶堂口去了。

  湯斐君開口道：「串好的爆竹掉下來，就跟掉頭髮一樣，是在所難免的。如果用紅紙把爆竹包住，就算爆竹掉了，也在紅紙裡面，一旦爆竹被點燃，散落的爆竹也會順勢點燃。大家覺得可不可行？」

  「法子是好，只是你東家說要一百副對聯和六百個紅包，咱帶來的紅紙都不一定夠，再用紅紙包爆竹，鐵定是不夠用的。」傅氏回道。

  「娘，您不是說還要我跟竇耘去街頭上擺攤寫對聯麼？那也得要不少紅紙。」

  紅紙可以用來寫對聯、做紅包、卷爆竹等，用處太多了。傅氏想完，回道：「明兒去多買點紅紙，反正紅紙用處多，只要不淋水，頂多是有點褪色，放個幾年也沒事。」

  「夫人，依我拙見，對聯貼在門楹上，村民走來走去都能看見，送人的紅包也是長臉的，都要用好紅紙。至於坐爆竹筒和包串好爆竹的紅紙，可以買差些的，只要咱們弄的硝磺好，爆竹響又經打。」

  「成，就照你說的去買。」

  商量完，眾人將寫好的對聯找地方晾乾。

  湯斐君拿到了一副對聯，上聯：迎富貴多財多福，下聯：開門紅大吉大利，橫批：迎春接福，寫得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