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上崗

2024-04-30 15:41:19 作者: 搞定男神醬

  別處早已冰封雪飄,粵地的冬天艷陽高照,精心培植的花木奼紫嫣紅,生機勃勃。只有那一團黃蔫蔫的金錢樹,像混入二八少女堆里的七旬老嫗,極為搶眼。

  湯斐君低頭看自己抱來的這一盆金錢樹,勝券在握。

  花匠們彎腰勞作,不見張必強。她比約好的時間晚了好幾天,可能已被他認為是騙子或吹牛皮的。找不到人,她並不氣餒,跟花匠們比劃一番,把養好的金錢樹留下,以後再來碰運氣。

  「你終於來了。」

  湯斐君聞聲回頭,張必強從轎子上下來。

  「真是不好意思,因家裡有事耽擱了好些日子,請見諒。」

  「湯姑娘,金錢樹養得咋樣?」張必強開門見山地問。

  「張老闆,要是沒養好,哪有臉來見您?」湯斐君答了,信手一指。

  花匠已把她送來的金錢樹歸置好,萬黃叢中一點綠,很是醒目。

  張必強走到地里,蹲下身子扒開她種的那一盆金錢樹,有六根深綠葉子的老枝,已抽出四根較短的新枝,葉子嫩綠,每一片厚葉子在枝上整齊排布,猶如串起來的金葉子,在陽光下閃耀著光澤。

  

  張必強很是滿意,「湯姑娘,這一批金錢樹育苗是同一天,長了這麼多天,他們種的越來越黃,你經手的那一盆越來越綠。由此可見,你雖年紀小,種盆栽實在是有一套。」

  「過獎了。」湯斐君謙虛應道。

  張必強站起來,邊拍深藍杭綢長袍的下擺邊說:「湯姑娘,你這等人才,張某必須留下,你開個價……」

  讓湯斐君開價,擺明了是故意試探她的客氣話。若她開高了,他不樂意;她講低了,有損她的利益。她微笑道:「能為張老闆效力,我求之不得。您手下這麼多花匠,他們拿多少月錢,給我不多不少就是。」

  「湯姑娘,你是個爽快人,我也不瞞你。你知道干我這一行,全靠過年花市掙點錢,花匠們幹得多,拿得多。冬月、臘月、正月,這三個月,每個月六錢銀子,其他月份每月三錢銀子,包兩頓飯。」張必強停了一下,又道:「世風日下,近來偷盆栽的不少,晚上得有人當值。雖說你一介女流,可眼下人不夠用,你得守夜。你只管放心,我已叫人來搭屋子,不會叫你風餐露宿的。你看行不行?」

  忙時比閒時工資翻一倍,比湯斐君想得好多了。「張老闆,您做到這個份上,我豈有不答應的?反正我回去閒著也是閒著,我想現在就開始幹活。」

  「那行,我介紹你認識一下其他人。」

  張必強招呼全部花匠聚攏,用粵語嘰里呱啦說了一通,花匠們對湯斐君報以和善的笑容。她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心想她跟花匠們語言不通不要緊,她勤快點多幹活便是。

  末了,其他花匠走開各自忙活,只剩一個僅比湯斐君高半個頭的中年男人。他身材瘦削,頭戴蓑帽,五官普通,雙唇緊抿,寡言少語的模樣。

  張必強道:「湯姑娘,他叫曹連生,在這乾的最久,學過一點官話。人很好,就是話少了點。你跟著他學徒弟,有什麼事只管問他。」

  「張老闆考慮周到,多謝了。」

  恰在這時,七八個工匠各推著獨輪手推車來了,把張必強給叫走了。

  於是,第一天上崗的湯斐君,頗有點不知幹啥好,便請示:「師傅,這麼多金錢樹葉子黃了,我先搞活金錢樹,成不?」

  「成。」曹連生低聲答了,便走去忙自己的活。

  像所有剛入職場的菜鳥一樣,湯斐君安慰自己:有人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沒什麼好失落的。況且,她並非啥啥不會,只管悶頭開干。

  金錢樹葉黃的根本原因在於土壤結塊,解決辦法是換土。打定主意,她尋到兩個籮筐和一根扁擔,剛挑起來,一旁的女花匠罵罵咧咧,護犢子似地奪了下來。

  湯斐君聽不懂粵語,被罵得一頭霧水。難道園地里的籮筐、扁擔、噴壺、瓢、小鋤頭等工具不是公用的,要自備?

  「不好意思,我新來的,不懂規矩,並非有意拿你的扁擔和籮筐。冒犯到你,實在不好意思。」

  她道完歉,朝曹連生走去。

  他正在認真觀察桃樹盆栽,綠葉還未長出,已長了幾個花骨朵兒,下手修剪影響美感的旁枝。

  「師傅,能不能借籮筐、扁擔、鐵鍬這些工具給我?」她開口問。

  曹連生頭也不抬,只當沒聽到,挪了兩步,開剪另一盆桃樹。

  師傅不疼,同事排擠,費盡心思得來的工作機會,就落得這麼個下場?湯斐君不服氣,把這些困難當做考驗。

  「師傅,我回家去拿要用的東西,會儘快回來。」說完,她撒腿就跑。

  陽光強烈,跑了一小段路,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她不好停下奔跑的腳步,怕一停下就泄了氣。每一次呼吸,仿似吞下一個大火球,從嘴裡燒到心裡。

  小河邊,雲珠用棒槌使勁捶打衣物。

  湯斐君不再跑了,雙手捧起水潑到臉上,頓時神清氣爽。

  雲珠丟下棒槌和衣裳,急問:「小姐,你跑啥?難道有大狗追你?」

  「雲珠,沒那回事。我找著活幹了,月錢不低,急著抄傢伙去幹活。」

  湯斐君等不及細說,便朝屋裡跑去,將鋤頭、鏟子、瓢等一股腦兒往籮筐里裝。

  雲珠跟進屋,「小姐,你拿這些農具去幹活,豈不是跟種田的農民沒兩樣?這怎麼行?」

  「湯家早就敗了,要是還擺小姐架子,喝西北風啊?」湯斐君挑起擔子,毫無怨言地出門。

  雲珠忙展開雙臂,攔住門,「小姐,你不該干粗活,你把東西放下,我去干。」

  湯斐君輕拍雲珠的肩膀,「雲珠,世道早就變了,要是躺在我爹的功勞簿上睡大覺,不得餓死?說來慚愧,我長這麼大只會花不會掙,是該自食其力了。」

  「小姐,自己掙錢花確實不一樣。」雲珠點頭稱是,又道:「小姐,那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你好好呆在家裡洗衣做飯就是幫我了,等以後掙到錢看做點什么小本買賣,你再出力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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