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抄家(二)
2024-04-30 15:39:05
作者: 搞定男神醬
「念在湯耀宗沒有攬權納賄,他日湯家人在嶺南那等蠻荒之地無以消遣度日,本官網開一面,且留下書畫。」
別看竇耘跟欽差大人鬥智鬥勇取得勝利,那四大箱書畫還是要開箱查驗,孤本、禁書、貴重字畫等一律收繳,其餘的方能留下。
護書之戰落下帷幕,女眷們被催著回房看看有沒有什麼能拿的東西。
西廂房內,箱開櫃破,四個沉香木的箱籠被打開,四季衣裳堆成小山尖,三個大小不一的銅盆打落在地,六腳臉盆架、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黑漆扶手椅等全被砍得刀跡斑斑,大荷葉式粉彩牡丹紋瓷瓶、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掐絲琺瑯黃底紅花的碟子等打得粉碎,一地狼藉。
丫鬟雲珠號天哭地:「這些殺千刀的,能拿走的都拿走了,不能拿走的都砸了,把小姐的房間弄到這般田地,可怎麼住人!」
滿地碎物,湯斐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兩眼發怔。
她本名羅璐,來這個世界不過半個月的光景,才把家裡人認全,準備當好知府千金安安穩穩過一生,不料發生這等禍事。
撇開占了知府千金身子這回事不談,湯斐君的親爹—湯耀宗被革職、抄家並流放,真是一點也不冤。他通過科舉一步步考上進士,從知縣做起,在四十一歲的年紀升到南昌知府,也算是官運亨通。文人多風流,他也不例外,娶了一妻兩妾,育有四子一女。因湯斐君是家中唯一嫡女,加之身體不好,備受寵愛。
如果當官只要吟詩作賦,湯耀宗大概真的能一輩子光宗耀祖,可當正四品的知府,還需要大能耐。
今年天幹了五個月,滴雨未下,早稻收成比往年減產一半,晚稻更是顆粒無收。儘管朝廷已頒旨減一半稅賦,可農戶們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還要勒緊褲腰帶交一半稅賦,民怨四起。起初,他按照往常慣例開倉放糧、遍設粥攤、呼籲富戶捐糧捐錢賑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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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全城百姓受災,糧倉里的糧食一天比一天少,終於見了底。沒有糧食可放,城裡每家糧行的米價都貴得嚇人,百姓們咬牙買米也只能撐個幾天。買不起米,大家把目光放在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裡游的,河流乾涸見底,井汲不出水,飛禽走獸被獵殺殆盡,野菜、樹皮也被爭相搶食。能吃的都吃光了,為了活命,災民們冒死揭竿起義,於昨晚子時攻城。
按理說,慣常扛鋤頭的災民們,全都是三腳貓功夫,無法跟訓練有素的守城將士們比。作為一城知府,湯耀宗不論怎麼坐鎮指揮,打輸是萬萬不能夠的。誰能想到他竟選擇一個人偷溜走,拋下家眷、將士和全城百姓?好在朝廷也不全養他這樣的酒囊飯袋,像二房的湯耀祖本是一個小捕快,就英勇抗戰。
據聞,整場戰鬥只持續了一個時辰就被鎮壓下去,倒是湯耀宗失蹤了,湯家人擔心得一夜未眠,等來這麼個結果。
湯家的繁榮昌盛因湯耀宗而起,他憑一己之力毀了往日榮華,眾人心有不滿,卻無可奈何。
同樣,令羅璐無可奈何的,還有她的過去。從小被養在鄉下,她對土地愛得深沉,別的小夥伴爬樹抓魚,她蹲在地里看新發芽的青菜苗、蘿蔔苗,一看就是半天。高考後,她不顧父母反對,讀了一所985學校的農學專業,並一路攻讀到博士。博士畢業時,她想借著邀請父母來看畢業典禮的機會與二老和解,父母卻在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雙雙去世。接到這個噩耗,她哭至暈厥,醒來就成了湯斐君。
雲珠哭得雙眼紅腫,拿手在湯斐君眼前晃了晃,見她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忙說:「小姐,你這是咋了?可別又犯病了。」
「雲珠,你瞎胡說什麼?」一腳踏進廂房裡的傅氏,帶著三分怒色訓斥。
湯斐君收斂思緒,扭頭看來人,喊了聲母親。
「斐君,你放心,天塌下來,有娘頂著。前頭已經開始貼封條了,挑一些好衣裳帶走。」
雲珠失神地問:「夫人,小姐的房間要被封,那住哪裡?」
一旦貼了封條,知府府邸算是徹底被查封,湯家人得另謀住處。這點常識都不懂,雲珠這丫鬟,腦袋真不太靈光。
傅氏冷眼瞧著迷迷瞪瞪的雲珠。
湯斐君彈了雲珠一個腦瓜崩,「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趕緊拿衣裳。」
府里所有房間被貼上了封條,湯家人被趕到府門外,一齊見證湯府的牌匾被摘,任由給大門貼封條的官差們踩來踩去。
行動迅速的抄家官差如蝗蟲過境肆虐了一陣,滿載收穫,揚長而去。丫鬟和婆子們罵罵咧咧,兩妾室抱著孩子嗚咽不止,老太爺湯承益和老太太高氏被兩兒媳婦攙扶著坐在府前台階上歇著。
湯斐君來這個世界時間不長,對官家小姐的生活還沒適應就失去了,遠不如這些人錦衣玉食多年卻要一朝由奢入簡那麼悲痛。她像個局外人,想哭哭不出來,想說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垂著頭杵在原地。
傅氏臉色蒼白,冷汗連連,卻還是強撐著大房夫人的陣勢,坐姿端莊。「爹,娘,湯府已被封了,我們得另尋他處。今時不同往日,下人是用不起了,我以為當就地遣散為宜,爹娘意下如何?」
「就依你的意思。」
丫鬟、婆子、家丁、小廝們悉數跪下,紛紛哭訴不想走。
傅氏追問:「一沒月錢,二得去嶺南那吃人的地方,你們真想去?」
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
「我去!」
「我去!」
異口同聲答話的人是丫鬟雲珠和護書少年竇耘。
「除了雲珠和竇耘,其他人先去後門等著,我會發放這半個月的月錢。」傅氏一發令,下人們繞著圍牆去後門。
錢財都被抄沒登帳了,傅氏哪來的錢給下人們發月錢?在湯斐君疑惑不解時,忽聽:「斐君,把你手上的紅麝香串子取下來給我。」
原來是拿首飾去當鋪典當!
給下人們發月錢是小開支,賃宅另住才是大頭,僅靠女眷們隨身攜帶的首飾拿去當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