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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後悔了嗎?

2024-05-30 08:29:36 作者: 鬢滿爽

  多鐸讓落兒去準備好換洗的衣物和醒酒湯,背著她大步向暖玉池走去。

  暖玉池的環形浴池本就有亭子遮蓋,現在又用帳幕繞了起來,冷風難入只餘熱氣升騰。

  多鐸放下靜怡解開自己身上的玉帶,扯下錦袍扔在一旁,靜怡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他脫衣服,問:「你在做什麼?是不是也跟我一樣......覺得很熱?」

  多鐸俯身抱起她,一步一步走下池去。

  溫熱的水漫上她的腿,她忽然用力抱緊了多鐸的脖子,頭埋到他的懷裡,顫抖著說:「不要把我扔到江里,不要,不要扔下我......。」

  「不會,」他停住腳步,抱著她坐在池子的石階上,水漫到了他和她的腰間,他撫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說道:「我從來,從來就沒想過要把你扔下,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真真假假,都不過是想把你留在身邊而已。」

  「你不會,但是他會。你看到焰火了嗎?」她抬起臉,目光凝滯若有所思,雙頰紅得像胭脂那樣,透著點點醉意,「滿天都是焰火,很燦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越看,就越想哭。」

  他的手指撫過她半濕的髮髻,隨手摘下她發上的簪子,讓她的黑髮自然垂下,說道:「傻瓜,真是難過,就不要去看。」

  不看,心裡是不是就不會想?不去想,是不是就不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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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怡眼帘垂下,綿綿軟軟地倚在他懷裡,他帶著她再下了兩級石階,到了池子最裡邊,讓她背靠著光滑的石壁,溫泉水沒過了她的胸口,他抱著她,小聲地說著話哄她,一邊剝下她的髒衣服。

  靜怡迷迷糊糊地按住他的手,從水中站起來,身子晃了晃道:「落兒,不是跟你說過,不用伺候我脫衣服嗎?」

  多鐸氣結,也站起來想要把她扶穩了,靜怡拉住腰帶的繩結輕輕一拉,濕漉漉的半臂小衫鬆開脫落在水中,身上頓時只剩下白色貼身肚兜和下身的襦褲,露出半截小蠻yao。

  黑色的長髮濕濕的搭在肩後,更顯肌膚如雪如脂,白膩細緻,身段玲瓏,雙肩瘦不露骨,微蹙著眉望著他,平日清澈的眼波此時顯得迷離無助,櫻唇透著水氣,潤澤有如胭脂美玉,不是美人不是天仙,也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水妖,不懂人間情慾卻偏生就一副勾人魂魄的妖嬈模樣。

  多鐸手臂一伸攬住她的纖腰便把她牢牢地鎖在懷內。

  「我是誰,嗯?」他的呼吸聲開始有些重,有些急促。

  「貝勒、貝勒爺?」

  「叫我的名字,小笨蛋。」他打斷她,手指插入她的黑髮抵住她的後腦不許她逃開。

  她的雙手無力地繞緊了他的脖子,這樣的親近,從來沒有過經驗的她一點也不覺得抗拒,反而身體慢慢升騰起一種肌膚相親的渴望。

  很熱,心跳很快,她只能把跳得快到沒有頻率的心跳用喘息去平復。

  酒意隨著溫熱的水走遍全身,舒張入每一處毛孔,像是醉得入了夢,她微微睜眼,她紅著臉掙扎著說:「放開我好不好......這裡不合適......」

  斷續的聲音帶著未盡的喘息,怎麼聽怎麼像邀請多於拒絕。

  「不好。」聲音沙啞低沉,難掩涌動的情潮。

  「多鐸!」她不禁氣急敗壞。

  他卻低低地笑出聲來,抱著她讓她的身體貼近自己的,就連心臟的跳動都聽的一清二楚,那種震動透過皮膚有力地傳遞著。他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在她耳邊說:「我只喜歡你一人。」他說。

  「知道了。」她嘀咕道,頭昏昏沉沉的,不知為什麼,唇角還是一勾。

  「但是,曾經有一段時間,就算一個美麗無比的女人在我面前脫光了衣服,我也沒有感覺。那時候,我以為,我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了。」

  「然後呢?」

  「然後,有一個女人給我亂吃藥,又占人便宜要跟人一起睡覺,明明是個尼姑卻十分好色,居然抱著人家睡,還把我的手放到了嘴裡的啃咬......就這樣,居然就好了......」

  靜怡知道他在揶揄自己,可惜已經沒有了還擊之力,有氣無力地伏在他懷裡,悶悶道:「那是枕頭……好了?那些藥老頭子不是說是治療女子月事不調的嗎,難道你也不調......不要敲掉人家的牙,痛……」

  多鐸哭笑不得,這笨女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一低頭,不著寸縷的女人臉色潮紅,毫不避嫌地坐在他膝上,貼得緊緊的,抱著他的脖子,枕在他胸前,呼吸和緩而均勻,水汽瀰漫中睡著了。

  「你說,我怎麼就遇見你了呢?」多鐸自言自語般低聲道。

  抱起她上池,池邊早就放好了替換的衣物,多鐸拉過大片的巾布把她包了個嚴嚴密密,自己隨手披上外袍後把她抱回佳雪閣。

  剛穿好中衣,靜怡就一連打了三個噴嚏,醒酒湯喝了兩口,她一個翻身便又沉沉睡去了。

  多鐸給她拉上被子掖好,拭去她唇角的一點水珠,輕聲道:「今天暫且放過你。」

  明天,明天她該跟他把話說清楚了。

  「六福晉,起來了,貝勒爺在等著你呢。」落兒這句話已經說了三遍了,可靜怡還是躲在被子裡不肯出來。

  一想起昨晚的事她就無地自容,把廚房裡用作佐料炒菜的花雕酒偷喝了半壇,醉了不說,吐了不說,竟然還肆無忌憚地坐在多鐸懷裡......除了窘迫,她想不到什麼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陳嫂還有福嬸她們大概會笑話自己發酒瘋的模樣,而自己上回賭點銀子他都黑著一張臉,這次定然饒不了她了!

  「貝勒爺說,要是你不肯起來,便要請你師傅來看看你這般模樣。」落兒話音剛落,靜怡便像是被蜂蟄了一口般跳了起來,揉了揉因宿醉而睜不開的眼睛說:「我師傅來了嗎?」

  「不是,貝勒爺在水月庵的偏殿等你,說要是你遲去了害他好等,他就帶你師傅來看看你這宿醉的模樣。

  靜怡抱著頭痛苦地「嗯」了一聲,悻悻地換了衣服,洗漱後胡亂吃了點東西便動身前往水月庵。

  一刻鐘後,馬車停在水月庵的山門之下,落兒說多鐸只見她一人,望著那山門之下長長的石階,靜怡心裡有些疑惑,可還是掀起衣裙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初秋時分,落葉的蕭瑟氣味在秋風中輕送,山門大開,小尼姑把靜怡帶到了東邊一處偏僻的佛殿。

  多鐸坐在偏殿的青石板上,斜倚著樹幹,雙手放於腦後,神色悠閒,聽到輕盈的腳步聲,嘴角微揚,說:「來了?還算聽話,沒讓我等太久。」

  靜怡走過去,坐在他身旁,問:「貝勒爺讓靜怡來此,是想參佛還是有話想說?」

  「我以為,你該有話跟我說。」多鐸坐正身子,側過臉去看著靜怡。

  「我......」靜怡的臉不爭氣地紅了,囁嚅道:「昨夜不該躲起來,不該喝酒,不該弄髒貝勒爺的衣服,也不該......」肩上忽然一沉,熟悉的薄荷氣息飄至。

  多鐸把頭枕在她肩上,閉上眼睛說道:「你不該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不該把華珍推到荷池裡去。」

  靜怡的身子一僵,心猛地一沉,艱難地開口道:「是我錯了。」

  「後悔了嗎?」

  靜怡沉默了,如果早知把她推到荷池要讓多鐸付出如此代價,她不該推她,可真要是重來一次,她相信自己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

  「傻瓜,」多鐸坐正身子,仰頭望著頭頂的天空,說:「其實,華珍並沒有說錯,她說得的確都是真的。」

  靜怡頓時怔住了,臉上很快失去了血色,他知道了?他怎麼會知道的?她急忙看著他說:「不是這樣的,華珍她滿嘴髒污之詞,你不要去聽......」

  「聽不到不等於沒有存在過那樣的事實,」他打斷她的話,「十三歲那年,我沒有一個晚上是睡得安寧的。那一年開始我不知道自己喝的水、吃的膳食,什麼時候會被下什麼樣的毒藥。我曾經中過一種慢性的毒,皮膚會慢慢地腐爛,還有一種,會讓人逐漸失明......服過五石散,也知道過各種不同程度的chun藥的烈性。折磨一個人最卑鄙最惡毒的手段不是了結他的性命,而是讓他沒有尊嚴失去了意志苟延殘喘在這世上,披著最華美的袍子,遮蓋住骯髒不堪破敗殘損的軀體......」

  「不要說了,這些事,早就過去了。」靜怡的心又酸又痛,聽華珍說那樣的話只是憤怒,親耳聽多鐸自己提起卻是另一番滋味。

  多鐸笑了笑,繼續說道:「華珍說的不夠全,的確是因為脂玉我才得以逃離阿敏的魔爪,又是另一個惡夢的開始,她用盡手段逼我就範,所以我不斷地搶人進府,落個風流的名聲,不過是為了讓她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而已......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時光,日日夜夜想的不過是報仇二字,苟活在世上於我從來沒有過多的意義,於是我借著脂玉對自己的好感,在狩獵時佯裝侵犯身邊的婢女,大汗皇太極大怒將我打入天牢。可是沒有人知道,在天牢的二十天,是我那段時間來睡得最安穩的日子。」

  靜怡靜靜的坐著,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然後,我就離開盛京到了龍江城,開始謀劃如何一步一步地報仇,只是我一直都不敢去想一個問題,就是報了仇之後呢,多鐸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還要怎麼樣活下去......直到,他遇見了另一個人,從那時起,好像什麼都亂了。」

  靜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這些,你為什麼要告訴我?讓它永遠地埋葬在過去不好嗎?」

  「告訴你,是因為我已經放下了,想開了。」多鐸指著一旁的菩提樹說道:「你看到這菩提樹了嗎?它有枯枝,有敗葉,也許幼年時不堪風雨的凌虐折磨而受傷過,可是它如今終究還是成長起來,能護蔭一方,昨日的累累傷痕成了今日堅韌的外殼,殘葉雖與新綠並存,可它根本影響不了這樹的生機。那個喪失尊嚴地苟活著的多鐸,留在了過去,卻成了現在你面前這個多鐸的一部分......這些話,你能聽懂嗎?」

  「老實說,是聽不大懂。」沉默了良久,靜怡才開口說道。

  多鐸眼中掠過一絲失望之色。但他又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小尼姑的腦袋,本就是如同頑石一般的,跟她說這種近似於佛理的話,她怎會明白?

  「不過,我想我明白了你這些年來的艱難和苦痛,我曾以為我一出生便被父母拋棄了是世上最可憐的,可是我有師傅,有個雖然清苦但也無憂無慮的童年。」她執起他的手,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再把自己的手鑽到他的掌心裡,說:「可是就算時光倒流我還是會毫不手軟地推那個壞女人入荷池,我不許別人說你髒,不是因為我介意你的過去,而是在我的心裡,你一直潔淨如斯。」

  多鐸身形一顫,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靜怡又說:「你父母早逝,你說你冷血孤僻為了報仇不擇手段,可是凡事有因才有果,我無從判斷是你欠別人的多還是別人欠你的多,世上真能說的清的事又有幾樁?還了俗,留了發,愚笨如我看不透你,可總能看透自己的心,紅塵萬丈,不是不能遠離,而是已經不想遠離。多鐸,我只問你,你遇見了我,如今,會覺得幸福嗎?」

  手被重重一拉,身子便撞入他溫熱的胸膛,他緊緊地抱著她,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低沉的嗓音帶著些鼻音道:「莫說現在,就是內務府大火時,我想,就是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靜怡嘴角微彎漾出笑意,張開雙臂回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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