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用自己的方法解決問題
2024-05-30 08:01:46
作者: 衣如新
碧落一口氣講了這麼久,看起來倦意漸深,臉色也愈加蒼白。風搖忙輕聲勸她躺下休息,碧落卻搖頭拒絕了。
羽若宸望著眼前故作堅強的碧落,心中的某個地方忽然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情愫。一向冷硬嚴肅的英王殿下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兒產生了這樣的情愫,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溫柔,又似乎充滿著久別重逢般的喜悅。
羽若宸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陣紅暈,面頰火辣辣地熱了起來。他掩飾般地咳嗽了一聲,柔聲道:「多謝碧落小姐毫不隱瞞地將詳情告知。這件案子困擾了我師父十幾年,成為他辦案生涯中唯一的懸案!但是經你娓娓道來,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然而卻著實地令人髮指!請小姐放心,我定會將此事上報父皇,設法還你和戚家那些冤死的靈魂們一個公道!」
碧落悽然笑道:「多謝英王殿下!但是那薛靜琨的背景太過強大,即便是殿下您也不可能輕易地將他扳倒懲處!這許多年來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手中的冤魂實在是難以計數,所以無論如何他早就該死了!還請殿下莫要再過問此事,碧落會用自己的方法叫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羽若宸忙道:「碧落小姐不可!有道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請你相信我,一定會叫他受到應有的懲罰!為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們討回一個公道!」
碧落笑道:「可是那太難了!一個不慎的話便是連英王殿下您說不定也會身受其害!碧落不想連累殿下,更沒有時間繼續等待!……好了,今日碧落言盡於此,還望殿下看在那些死去的冤魂們的份上莫要再勸阻碧落的行動!我今日累了,就不再多留殿下了!風搖,送客!」
羽若宸待要再行勸說,風搖卻已經走到他身邊道:「草民恭送英王殿下!」
羽若宸無奈起身,忽又回身對碧落道:「無論如何,你……都要保護好自己!莫要再受傷了!」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碧落眼眶忽然腫脹起來,心中充滿了溫暖的情意。她輕咳一聲躺在床上,風搖上前為她蓋好羽被,之後輕輕退出了臥房。
第二日一早,羽若宸起身後便呆呆地坐在房中望著窗外那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來的春雨。都說春雨貴如油,但是羽若宸的心中卻是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他手下侍奉的小兵看著托盤中只喝了幾口的白粥和原封未動的早點和小菜,不由得嘀咕道:「殿下今日這是怎麼了?早飯吃得這樣少,莫不是生病了麼?」
他正疑惑著走出羽若宸的書房,忽見喻清流和雲千煦二人匆匆趕來,便急忙停住腳步躬身行禮道:「兩位大人早!」
雲千煦道:「殿下可在書房裡麼?煩小哥通報一聲!」
小兵還未答話,羽若宸已經出現在門口道:「兩位兄長一早前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了麼?」
喻清流與雲千煦匆匆向著他拱手為禮,雲千煦道:「啟稟殿下,出了大事!您還是親自去看看為好!」
羽若宸心中一沉,能夠令千機閣中這兩位年輕高手如此失態的事情一定不會是什么小事!於是他揚聲叫道:「來人!備三匹快馬!騎兵營天字組跟我來!」
羽若宸命令一下,天字組騎兵隊片刻間便集結完畢。羽若宸與喻、雲二人也一齊上馬,眾人朝著紫霄湖畔的影梅山莊疾馳而去。
遠遠地,羽若宸便看見影梅山莊高大的石階下樹立了兩根高達十丈的長杆。長杆上各綁了一個人,看起來仿佛兩隻布偶一般在細雨中輕輕搖晃。長杆前十幾米遠處已經圍了數百名看熱鬧的鄉民,正指指點點地議論著什麼。
圍觀的人們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響之後,自動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羽若宸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兩個綁在長杆頂端的「布偶」,卻正是薛靜琨和他的那個神秘的師父!
二人被人用牛筋索牢牢地綁縛在長杆上,每個人的右手手腕上都有一道寸把長的傷口。此時傷口中已經不再有血液流出,因為他們身體裡的血液都已經流到了地上。在雨水的沖刷下,那鮮血宛如兩道鮮紅的小溪流,蜿蜒曲折地流向低洼處。
縈繞在羽若宸鼻端的濃濃的血腥氣味令得他空空如也的胃裡禁不住一陣痙攣,痛得他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頭,僵硬地坐在馬背上發呆。
雲千煦拍馬上前輕聲道:「殿下!」
羽若宸這才回過神來,輕聲道:「都死了麼?」
雲千煦道:「回殿下,都死了,死了至少有兩三個時辰了!」
羽若宸沉聲道:「你想會是誰幹的?」
雲千煦臉色也有些發白,搖頭不語。喻清流輕聲道:「殿下,咱們進去看看吧!」
羽若宸點點頭,大聲道:「來人!將人放下來,屍體運到衛戍營,請仵作好生驗看!」
一隊士兵轟然應是,迅速上前將長杆放倒,用匕首挑開綁縛的牛筋,抬了二人的屍身迅速離去。羽若宸等人這才邁步朝影梅山莊走去。
山莊大門洞開,眾人進到院中,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往日裡那些穿梭來去的俊美少年們竟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蹤影全無。
羽若宸揮手道:「給我細細地搜查,莫要放過一個可疑的地方!」
士兵們轟然應是,迅速分成幾組,各自朝著既定的目標奔去。
一刻鐘之後,幾組人馬陸續回來向羽若宸稟報,均未發現有人活動的跡象。
最後一隊人卻足足用去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才派人氣喘吁吁地回來稟報導:「啟稟殿下,後園發現地窖,裡面有近百人被困,俱都氣息奄奄,似乎都是餓的!」
羽若宸聞言急忙邁步走向後院,喻清流和雲千煦緊跟其後。眾人來至一處假山旁邊,見幾個士兵正守在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邊。
見羽若宸到來,領隊上前匯報導:「啟稟殿下,地窖內的人該如何處置?」
羽若宸道:「都提出來,給他們清水乾糧,之後帶回衛戍營詳加審問!」
領隊大聲應是,指揮著手下人進入地窖提人。眾士兵捏著鼻子忍受著地窖中散發出的陣陣霉臭氣味,將那些人一一提到園中空地上。
被派去準備乾糧清水的兵士們回來之後,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個饅頭,又每人舀了一瓢清水喝下。那些被飢餓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人們狼吞虎咽地將饅頭吞下,又喝飽了水,這才提起了一點精神,被士兵們吆喝著列隊走出了影梅山莊。
羽若宸緩步來到碧落的臥房前推門而入,只見室內纖塵不染,整潔如初,但卻不見了昨日那個躺在床上嬌弱蒼白的少女。
碧落就這樣消失在紫霄城裡所有人的視野之中。那些見過她的人總會不時地議論幾句她的那些風光事跡,講到她的美貌,講到她的狠辣,講到她的本事,甚至只是講到她的一個蹙眉,一次回首,都會不厭其煩,津津樂道。
那些接觸過她的人心中的感受卻各不相同。
芮王羽若宣暗地裡傷心了許久,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樣一個美好的少女怎會使出那樣的辣手,將自己的親娘舅活活地放幹了全身的血液最後面目猙獰地死去。
英王羽若宸愈發地將自己的全副精力都投入到衛戍營的軍務之中。他每日裡忙得腳不沾地,只怕自己閒下來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碧落的面容,想起碧落說話的語氣,想起碧落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一旦他不小心想了起來,他的心就會痛得一抽一抽的,往往還會伴隨著幾滴清淚和喃喃的自語:「你……到底去了哪裡?」
喻清流和雲千煦的任務似乎也隨著碧落的消失而結束。雲千煦偶爾也會想起碧落,並且時間越久,他便越發覺得喻清流說過的那句「她那雙眼睛和那對眉毛,簡直跟你的眉眼有十分的相似」的話十分正確,並且那種不知自何處而來的親切感也愈發地強烈起來。他心底甚至暗暗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再與那女孩兒相遇於江湖。
碧落的「哥哥」百里星樞也隨著碧落的失蹤走得不知去向。那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就像是一個曾經的夢境一般,再也沒有在羽若宸的視野中出現過,甚至連一點點消息也不曾有過。
所以,碧落和百里星樞究竟來是不是來自於幽冥聖殿這件事情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論斷。德威皇帝羽曠與千機閣主二人秘密地商議了許久,最終決定暫時中止調查,但是要隨時注意江湖上的動靜,以免被動。
至於其他的那些人,他們自是對碧落心存憎惡和懼怕的,只有翠微煙雨樓里的那幾個妓女除外。那個曾經被碧落攬在懷中的妓女甚至偶爾還會發發花痴,懷疑她是否真的就是一個男子;琴、棋、書、畫四人更是會不時想起那四個白衣的翩翩少年以及他們的那個謎一般的主子,想著他們會不會真的就是坊間百姓所傳說的那種成了精的妖邪,只不過,這妖邪是那樣令人難忘,叫人想念!
貴妃薛靜瑤則在德威皇帝羽曠面前大鬧了幾次,為自己的兄弟叫屈喊冤,吵著讓皇帝下令全國通緝碧落等人,命令先斬後奏,不必審問;同時她還明里暗裡地暗示,碧落之所以有這樣大的膽子膽敢公然對皇親國戚行兇,一定是受到了什麼人的指使,將矛頭直指羽若宸。
皇后李心荷這一次卻堅決沒有慣著薛貴妃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毛病。她端出了一國之母的架勢,以「後宮婦人不能干政」為由狠狠地訓誡過薛靜瑤幾次。並且暗中指使自己的父親「鎮國公」李雲起和一眾支持自己的朝臣聯名上書,要求皇帝徹查十六年前影梅山莊血案以及其他幾樁與薛靜琨有關的案子以平民憤。薛靜瑤這才有所收斂,不敢再行造次。
總之隨著薛靜琨的死去,薛貴妃這一派的勢力與李皇后這一派的勢力漸漸地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關係。明爭暗鬥雖然仍在繼續,皇后派的勢力卻已經漸漸地挺直了腰杆,他們更加壯大起來,完全不再懼怕貴妃派勢力的打壓。
剛剛興盛了幾個月的影梅山莊再次沉寂下來。見過這次血案現場的那些人們一旦想起那滿地的鮮血和乾癟的屍首,還是會控制不住地打冷戰,有些人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會做噩夢。就在人們都以為這座「不乾淨」的宅子即將要再次變成「精怪仙靈」們棲息的樂園的時候,某一天卻忽然發現那裡竟住進了一個人。
那人很少走出山莊,也不見有人與他相伴。人們雖然看不見他整日裡都在做些什麼,但是影梅山莊卻並沒有荒廢下來,這顯然是因為有人經常維護打掃的原因。
有一次那人走出山莊去城內採買了一些食物用品回來,被一個恰巧路過的鄉民遇見。那鄉民宛如失了魂一般目送著他背著東西緩緩地進入影梅山莊並將莊門緊閉之後良久,才喃喃地自言自語道:「天啊!那個人不是靜琨園的管家麼?隨了主人薛國舅的姓氏叫做薛有財的那個人麼?怎麼他竟住進了這影梅山莊之中?!真真是奇怪得很……」後來這鄉民將自己的這番遭遇講給別人聽的時候,那些人也猜不透其中的緣由。於是便又有許多不盡不實的流言在市井間傳播了一陣子,最後人們都覺得索然無味,便不再提及。加之這紫霄城中每日發生的奇聞趣事怕不下數十件,足夠做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因此慢慢地就沒有人再去關心那個獨自一人住在影梅山莊裡的老人了。
靜琨園中薛靜琨的那些女眷們則是走得走,散的散,最後只剩下薛靜琨的正室夫人並一些丫鬟僕婦等仍舊居住在園中。據說她是受到丞相薛重的囑託留在那裡發掘薛靜琨的那些金銀財寶的,最終的結果如何卻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