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影梅山莊
2024-05-30 08:01:23
作者: 衣如新
影梅山莊原本是紫霄城中的一個大富商戚光祖的私邸。
十六年前,戚光祖夫婦、他們的兩個兒子兒媳和三個未成年的孫子孫女、外加數十名管家僕婦等數十口人突然在一夜之間盡數暴斃!當時經辦此案的「紫霄第一神捕」楊石火在描述案發現場的慘烈情景的時候,只用了一個詞:「修羅地獄」!
那夜之後,楊石火用去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殫精竭慮地想要偵破此案,最終卻還是不了了之。
楊石火一生辦案無數,從無冤假錯案,唯有戚家滅門慘案成為他臨死前唯一放不下的案子。
到兩年前楊石火去世的時候,他已經做了十年的中郎將。臨終前他拉著自己唯一的弟子、當時年僅十七歲的大皇子「英王」羽若宸的手道:「那個案子不弄清楚,我始終是不甘心的……可是,閻王老子不容我了,要叫我去……你雖貴為皇子,卻總得喚我一聲『老師』……所以,這個案子,就交給你去查吧……」
英王羽若宸當然有許多文武師傅,楊石火是其中最為特別的一個,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由羽若宸自己選中而不是由皇帝親封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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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拜楊石火為師的理由也非常簡單,僅僅是因為自己生性好奇,喜歡探索事情的真相,而楊石火是安平國公認的查案高手而已。
當然,因為並沒有經過官方的認定,所以楊石火是羽若宸的老師之一這件事情除了他的父親德威皇帝和生母李心荷以外,再無第四人知曉。
滅門案發生之後,昔日輝煌華麗的「影梅山莊」因為死了那麼多人而成為人人談之色變的「鬼宅」,各種各樣離奇的傳說故事自是層出不窮,漸漸在紫霄城裡甚至是安平國境內傳播開來。以至於昔日富麗堂皇的「影梅山莊」竟慢慢變成了一處無人敢於出手接管、既便是白送也沒有人敢要的「凶宅」,後來便漸漸地變成了一處荒宅。宅子裡面雜草叢生,破敗不堪,久之便成為蛇鼠之流安家的樂園,活人們便更加不願意接近那裡了。
然而,就在今年新正剛過的時候,影梅山莊裡卻突然出現了一群人。他們整日裡行色匆匆,忙著打掃修繕山莊裡的房屋道路,整理庭園,卻從不與當地人交往。
周圍的人們冷眼旁觀,將這件事情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還十分篤定地宣稱:「看著吧,那些膽大妄為的人,終究會倒霉的。」
三個月以後,人們驚訝地發現,那座早已被廢棄的「鬼宅」竟然大大地變了模樣。遠遠地就能夠望見山莊的白牆灰瓦、綠影扶疏,夜晚的時候更是燈火輝煌,偶爾還能聽見裡面傳來的絲竹悅耳、笑語歡歌之聲。
於是又有人開始猜測:「莫不是山莊裡面住了狐仙之類的精怪,否則為什麼總能看見一些白衣飄飄的俊美少年在那山莊裡進進出出?」
當風搖等人將外界那些流言蜚語當做笑話講給碧落聽的時候,那神色冰冷的少女居然露出幾分笑意道:「狐仙便狐仙,精怪就精怪,總好過被他們探頭探腦地過來胡亂打探!誤了咱們的正事!」
再說喻清流和雲千煦二人離開了翠微煙雨樓之後,片刻不停地來到了英王羽若宸的衛戍營求見。
不出二人所料,千機閣閣主也正在這裡面見羽若宸。二人聽聞喻清流和雲千煦求見,心知他們必定有所發現。羽若宸竟立即親自出迎,將二人讓進房內。
喻清流與雲千煦匆匆地與千機閣主和羽若宸見過禮,便將今夜在翠微煙雨樓的所見所聞一字不差地細細稟告一番。
「影梅山莊?影梅山莊?!……」羽若宸耳邊又響起了楊石火臨終時候的囑託。時隔兩年又聽人提起「影梅山莊」的名字,他心中不由得興奮起來。
千機閣主雖不明白羽若宸何以對此事如此關心,卻知道他恐怕是打算要插手此事了。
一念至此,千機閣主立即拱手道:「王爺,據清流和千煦二人所說,今晚那人也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娃娃,身邊雖然只有四個侍從,但是他們個個身手不凡,出手狠辣!跟前面那些案子中的當事人非常相似,您看……」
羽若宸眼中精光流轉,點頭道:「本王不管她們是否是同一批人,僅憑著她們居然膽敢居住在影梅山莊,本王便不得不親自出手來理一理這件事了。」
千機閣主立即道:「如此甚好!有英王殿下帶領,千機閣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的!」
羽若宸道:「閣主,本王知道你事務繁忙,但是眼下這個案子一直是喻、雲兩位兄長在負責,因此本王想請求你暫時將他們二人撥給我使用,待到這個案子了結以後,定將兩位奉還千機閣,如何?」
千機閣主拱手道:「但憑王爺吩咐,千機閣無不從命!」
喻清流與雲千煦二人也急忙跟著拱手行禮。
羽若宸點點頭道:「如此多謝閣主了!本王……」
話未說完,羽若宸的一個屬下忽然在外稟報導:「稟王爺,程世庸求見,有要事稟報!」
羽若宸道:「叫他進來!」
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彪悍男子匆匆走到羽若宸身前拱手道:「屬下有事稟報!」
千機閣主見狀正要請辭,羽若宸抬手制止道:「千機閣主不是外人,你但講無妨!」
程世庸道:「據線人來報,今夜紫霄城內的一處妓院、一處賭場,還有兩處酒樓,均遭人踢館鬧事,損失了不少銀錢財物,還有數人受傷!」
羽若宸劍眉微軒,問道:「那妓院可是翠微煙雨樓麼?」
程世庸有些意外道:「王爺竟已得知此事了麼?」
羽若宸道:「其他的幾處呢?都是哪裡?」
程世庸道:「城北的『常勝櫃坊』,城西的『如意酒樓』,還有城東的『醉仙居』,聽說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擺平了那些人。據線人說那些人擺明了是前來踢館的,他們或是以武力,或是用計謀,令對方有苦難言,萬般無奈之下只好破財免災了事。」
羽若宸點頭道:「果然不出所料,竟然都是我那好舅父的產業!呵呵,這就有意思了!」
程世庸道:「確如王爺所言,的確都是薛靜琨的產業。而且那些人臨走時報出的字號,都是影梅山莊!」
羽若宸揮手道:「知道了,你今夜的差事辦的好,下去領賞吧!」
程世庸拱手稱謝,告辭而去。
羽若宸回望著千機閣主等人,笑道:「看來,此次那個小姑娘是要在明路上玩耍一番了!」
千機閣主道:「王爺,我們該怎麼辦?」
羽若宸笑道:「你們千機閣和我們衛戍營的職責都是對父皇盡忠,凡是威脅到父皇的事情,都是我們應該出面處置的事情。至於其他的那些雜事麼,呵呵,只要於朝廷和百姓無害,我們便作壁上觀好了,閣主意下如何?」
千機閣主知道英王羽若宸素來與薛靜琨面和心不和,便順勢道:「如此正合我意!似這般市井爭鬥的小事情,原本就不是咱們該插手的事!若咱們硬要插手,恐怕京畿中郎府的老趙要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地罵娘了!哈哈哈!」
羽若宸也哈哈大笑了幾聲,千機閣主順勢告辭,帶著喻清流和雲千煦二人離開了衛戍營。
紫霄城西郊,雲龍山腳下,一座氣勢宏偉的莊園裡,影影綽綽的房屋一進又一進,在這無星無月的暗夜之中竟似無窮無盡一般,不知凡幾。
京城裡富貴人家眾多,房屋多了些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是這所莊園的奇特之處並不在於屋宇的多寡。
此時還不過是亥時一刻,這偌大的一座莊園裡卻連一縷燈光也看不見,一絲聲響也聽不見。這裡仿佛是一座墳墓,而不是一座莊園。
然而,整個紫霄城,甚至是整個安平國的人都知道,這裡就是一座莊園,而且還是安平國首富薛靜琨的莊園。莊園正門上那塊巨大的匾額上寫著的「靜琨園」三個字,據說是德威皇帝的親筆。
只因主人愛財如命,節儉程度已經達到了極為吝嗇的地步。因此薛靜琨府中的一條很重要的規矩就是:所有人,無論是主人還是僕人,亥時之前必須熄滅燈火。即便有人有極為重要的活計要完成,也不能點著燈去做。
但是今夜卻是這麼多年以來絕無僅有的一次例外,因為主人薛靜琨的房中忽然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火,還不斷地有人「咚咚咚」地大聲砸門,連滾帶爬地跑到他的房裡去。
薛府中那些躺在黑暗中在床上睡不著覺翻來覆去「烙餅」的人們都極度驚訝地暗中猜測著:「今夜薛家難道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昏暗的燈光不住搖曳閃爍,將薛靜琨的房間照射得猶如鬼蜮一般。他本人身穿一件洗的發白的青色家常布衫端坐在一把老舊的太師椅里,手裡把玩著一個暗黃色的老玉扳指,臉色陰晴不定,眼中神情複雜,疑惑、驚詫、恐懼等情緒交替出現,最後這些情緒又通通被滿滿的殺氣所代替。
他腳下的青石地板上跪了四個人。其中三個人俱都垂頭喪氣,不住地伸手撫摸著自己腫脹發燒的面孔,似乎剛剛被人狠狠地扇過一頓耳光。
第四個人從頭到腳一片慘白的顏色,正是翠微煙雨樓的焦三爺。他雖然也跪在地上,但是顯然比其餘三人幸運一些,臉上的顏色還是一如既往地慘白如紙。他知道,若不是自己及時地將那枚老玉扳指交給了主子,他的臉上恐怕也難免要挨上幾下。
薛靜琨緩緩站起身子,竟是個身材十分高大的人,看面孔竟也可以稱之為相貌英俊。
他緩緩踱到跪在地上的四人身前,喃喃道:「影梅山莊……影梅山莊……影梅山莊!」
「你們這群廢物!都他娘的給老子滾出去!」他的暴喝聲突然響起,兩條修長的大腿也迅速地交替踢出。包括焦三爺在內的四個人無一例外地都順著敞開的房門跌落到院子裡,半晌爬不起來。
直到薛靜琨「咣當」一聲關上房門,又「忽」地一下吹熄了燈火,趴在地上的四個人才如蒙大赦般地奔出了那個院子。連焦三爺那樣的人物都撒開兩腿不顧形象地狂奔而去,仿佛剛剛自鬼門關里逃回來一樣。
薛靜琨雖吹熄了燈火,卻沒有上床睡覺。他依舊坐在那張老舊的椅子裡,把玩著那隻扳指,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忽然起身,在那把椅子上的某個位置順次摁了幾下,他腳下的一塊青石地板竟忽然無聲開啟,滑到一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薛靜琨顯然對這洞口非常熟悉,就那樣摸著黑順著洞口走了進去。不一會兒,那塊青石板又緩緩地恢復到原來的位置,仿佛從來不曾開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