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復活的希望
2024-05-30 07:48:18
作者: 一點豌豆
妖妖此時正盯著牆上的掛畫出神,沈棄疾笑問道:「想什麼呢,這麼專注?」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去過這裡。」妖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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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我們還一起在這個村子裡生活過呢。」
「谷主他,同意了嗎?」妖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他同意你先去見他。」沈棄疾說道。
「現在嗎?」
沈棄疾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你在前面帶路。」
「好。」
沈棄疾自己都沒想到,妖妖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同意了和自己一起來見,甚至都沒有問谷主是如何答覆的。
他為此專門排演的話術一句都沒有用到。
「他就先不要帶過去了,如果有需要,我再回來接他。」沈棄疾看著草蓆上的蒹葭說道。
「嗯,那我們就出發吧。」
不多時,沈棄疾便將妖妖帶到幽言所在的草屋前:「你自己進去吧,谷主在等著你。」
妖妖看了沈棄疾一眼,沒有多說什麼,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很暗,卻比沈棄疾的那一間要大上許多,屋內的陳設也更加豐富,有許多妖妖從不曾見過的奇怪家具。
不等妖妖仔細查看,屋子角落的陰影里便傳來一道幽邃的男聲。
「你就是妖妖?」幽言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如果大家都沒有騙我,那我就是。」妖妖說道。
「有趣的回答,我很喜歡。」幽言的臉從暗處顯露出,年輕的容貌令妖妖著實有些驚訝。
「如果可以,我倒寧願不這麼有趣。」妖妖聳了聳肩。
「此話怎講?」
「如果我記得自己是誰,我當然不會這麼說。」
幽言笑了一聲,繼續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嗎?」
「你總有你的理由,正如我也有我的理由一樣。」
「如此說來,若是我還想繼續主導這次談話,反倒是應該先問問你來見我的理由了?」
「我有求於你,你若願意幫我,我自然會有回報。」妖妖說道。
「你錯了。」幽言的聲音冷了下來,「如果我需要你身上的東西,我可以不經過你的同意,便據為己有。」
「這麼說來,我身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報答你了。」妖妖平靜地陳述道。
「準確地說,是這樣的。」
「但我還是有求於你,該怎麼辦?」
「我這個人,雖然有時候蠻不講理的,但我這個最講得也是理。」幽言說繞口令似的說道。
「反正你厲害,理都在你身上。」妖妖道。
幽言笑了一聲:「你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姑娘,我都有一點捨不得殺你了。」
「那我是應該慶幸嗎?」
「不必這麼早,每個人都有很多捨不得的東西,但每一個人都得學會放棄。」幽言面無表情地說著,「畢竟,我早就是那個被放棄的人。」
「有時候,擁有會讓人墨守成規故步自封,放棄反而能令人去追尋更強大的自己。」妖妖道。
「就沖你說的這句話,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說出有求於我的那件事。」幽言道。
「我想讓你幫我救一個人。」
「救人是醫家的事,我只負責殺人。」
「你不救活他,又該怎麼殺?」
「他都已經死了,我為什麼還要殺他?」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妖妖道。
「有趣的結論。」幽言輕笑道,「要我說救活一個人再殺了他的目的無外乎兩個,讓他換一種死法或者換一個殺他的人。」
「那萬一是想讓他被同一個人用同一種方式殺死兩次呢?」妖妖反問道。
「沒想到你竟然比我還無情。」幽言有些驚訝。
「這麼說你同意幫我救活他了?」妖妖問道。
「當然……」幽言頓了頓,幽幽地說道,「沒有。」
「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幫你救活一個人,倒也可以,只不過需要你同我進行一次賭局。」
「賭注是什麼?」
「你贏了,我答應你的要求,若你輸了,給我一樣你身體上的東西。」幽言道。
「可你剛剛不是說了,我身體上的任何東西,你想要都可以隨時來取。」
「我也說了,我是一個,很講理的人。」
「成交,我們賭什麼?」妖妖爽快地答應。
「規則由我來制定。」
「請便。」
「就賭我不想做的一件事吧。」幽言眸子裡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幽幽地說道。
妖妖沉吟半晌,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說道:「我賭你心裡想一定不會救我的朋友。」
幽言愣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說道:「很不錯的回答,不論你賭輸賭贏,我都得救你的朋友。可你別忘了,這個答案也將你逼到了絕境。」
「我原本就沒有勝算,就算是輸了,大不了一命換一命,就算我還他的了。」妖妖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意。」幽言冷聲道,「我不會殺你,但我會從你身上取走一樣東西。」
「如此來說,倒是我賭贏了。」妖妖道。
「也許吧。」幽言緩聲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我要從你身上取走什麼東西嗎?」
「還有什麼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呢?」妖妖反問道。
「我要取走你的臉。」
「我想這也是你要找我的原因吧?」
「你很聰明。」
「那我可以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按理說不可以,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幽言平靜地說道,「你出來吧。」
幽言話音未落,一團黑霧便從他身後飄了出來,黑霧散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你還記得我嗎,妖妖?」他沙啞著嗓子問道。
妖妖皺了皺眉,感慨道:「我現在就連最美好的記憶都回想不起,更何況你?」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我很快也會失去自己的臉,到時候沒準變得和你一樣丑。」
「好了,你退下去吧。」幽言冷聲道。
人臉露出唯唯諾諾的表情,重新隱匿到黑霧中,退到了陰影中。
「他是你一個故人,幾乎已經是一條腿邁進了忘川。」幽言道,「我救了他,他告訴我說有一個姑娘,長得很美,是我喜歡的樣子。」
「所以從那時起,你就開始尋找我了?」
「是,但並不急。」幽言道,「我已經額外回答了你的問題,接下來便將你的臉給我吧。」
被火焰灼傷的痛感瞬間爬滿妖妖的臉頰,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喊出聲來。整張臉都仿佛正在融化一般扭曲變形,終於到一切同感都消失的時候,妖妖看到幽言手裡握著一個乳白色的光團。
「對我的臉好一些。」妖妖有些虛弱地說道。
幽言捧起光團,貼到自己眼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的確很美,每一處細節都是那樣完美無缺,奪天地造化之功。」幽言不禁讚嘆道。
「雖然你是在誇我,但我聽起來反而更難過了。」
「你會慢慢適應的,活在陰影之中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幽言道。
「我以後會怎麼活,就不勞你費心了。」妖妖道,「我已經付出了自己的報酬,你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你放心,我會說話算數的。」幽言一揮手,手中的光團便緩緩地飄到自己的胸口,然後融入了他的身體中。
「帶我去見他,我會履行自己的承諾。」幽言說著丟給妖妖一條黑色的面紗,「戴不戴隨你。」
妖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撿起了面紗,戴在了臉上。
兩人出門之後,沈棄疾正焦急地在門口來回踱步。看見妖妖出來,他明顯鬆了口氣。
「見過谷主。」沈棄疾恭敬地說道。
幽言掃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妖妖,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微笑。
回沈棄疾住所的路上,他湊到妖妖身邊,有些擔憂地小聲問道:「妖妖,你怎麼突然想著要蒙一條面紗了?」
「我覺得這樣會比較好看。」妖妖說道。
「哪裡有,你現在的樣子總讓人感覺哪裡怪怪的。」
妖妖抬起手隔著面紗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自己整張臉除了嘴巴和眼睛,光滑得如同一枚剝了殼的熟雞蛋。
因為沒有鼻子,所以整張面紗是貼在臉上的,難怪會讓沈棄疾覺得奇怪。
妖妖扶著額頭,正愁著該如何圓過去,這才發現自己連眉毛都沒有了。
「因為我剛才和谷主打賭輸了,被剃掉了眉毛,所以你才覺得奇怪吧。」妖妖說道。
經妖妖這麼一提醒,沈棄疾這才注意到,她確實沒有了眉毛。於是便沒有多想,認同了妖妖這個說法。
三人來到沈棄疾的茅草屋外,幽言道:「棄疾,你去把妖妖的朋友背出來吧。」
沈棄疾連連稱是,一個人進了屋。
「他曾是你的丈夫,你也不記得了嗎?」幽言問妖妖道。
「他也是這麼告訴我的,不過以我現在的模樣,他應該也不願意承認了吧。」妖妖道。
「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幽言問道。
「你有辦法讓我想起之前的事?」妖妖問道。
幽言沒有回答,這個時候沈棄疾也背著蒹葭走了出來。
「你把他放到冥河旁,這裡就沒有你的事了。」
沈棄疾連忙照做,幽言目送著他的背影,對妖妖說道:「我沒有喚醒你記憶的方法,不過我可以讓你看到他的記憶。」
「同為鬼修,搜索他人記憶的功法你應該也不陌生。」
妖妖心道:不,我很陌生。
但她心裡也清楚,在這件事上,幽言沒有理由騙她。
「等你救活我的朋友,讓我看看他的記憶吧。」妖妖猶豫了片刻,最終說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幽言反問道。
「因為你不是一個壞人。」妖妖道。
幽言愣了一下,嘴角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一言不發地朝著冥河走了過去。
「我是不是壞人,不是你說了算的。」
「可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妖妖道,「要做了才算。」
「那你可知道我殺了很多人?」
「現在知道了。」
「那你還覺得我是一個好人嗎?」
「至少在面對我的時候,你不算太壞。」
「我拿走了你的臉。」
「但你會救我的朋友。」妖妖望著幽言有些僵硬的背影,繼續說道,「我知道,其實你完全可以不幫我做任何事情,就奪走我的臉的。」
「或者就像你說的,你還是一個比較講理的人。」
「我只是太自信了,覺得你一定不能贏了那次賭約。」
「你是對的,但你把決定權交給了我。」
幽言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我會讓你看到他的記憶的,等我救活你的朋友之後。」
「謝謝。」妖妖說著,走到幽言身旁,與他並肩而立。
幽言沒有說什麼,他彈起一個手指,蒹葭的身體緩緩地升了起來。
「他身上的傷,可不像是一般的兵刃所留。」幽言很罕見地皺起了眉頭。
「是戮仙刃留下的傷口。」妖妖如實說道。
「你可知道,戮仙刃下,神仙難救?」幽言冷聲道。
「知道。」
「戮仙刃上蘊含的殺戮之氣,不僅會讓傷口無法癒合,而且會將靈魂撕成碎片。所以被戮仙刃刺穿的下場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魂飛魄散。」
「但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妖妖道。
「為什麼?」
「如果你不能救他的話,就不會同我說這麼多。」
幽言冷哼一聲:「算你說對了,要想救活他,這個世上除了我還真的找不到第二個人。」
妖妖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不得不說,你很幸運。」幽言側過臉望著妖妖繼續道,「不是說你選擇來找我,而是因為用戮仙刃殺死他的人是你。」
妖妖不解,幽言繼續道:「你的境界比他低了太多,壓根兒不能激發出戮仙刃中蘊含的殺戮之氣,他只是被纏繞在劍刃表面的殺戮之氣灼傷,雖然身死,卻不至魂飛魄散。」
幽言說罷,再次彈指。一滴晶瑩的水珠從冥河中緩緩地升到空中,在妖妖地注視下,飄落到蒹葭胸前的一處傷口上。
「冥河之水蘊含著至純的死氣,以死氣來消除傷口上縈繞著的殺戮之氣,是如今唯一可以救他的方法。」
「而我,是唯一那個可以調用冥河之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