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 情知所起,一往而深
2024-05-30 07:46:00
作者: 一點豌豆
紙條上,赫然用血寫著八個字:秦府上下,一個不留。
「可有看清,是何人將管家他們送回來的?」秦寒慕用力地將紙條捏作一團。
崔牧搖了搖頭:「聽門口的侍衛說,方才一大團黑霧籠罩了前院,他們從未見到過如此情景,便去通知末將。等末將趕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秦寒慕眉頭緊鎖,心中琢磨著崔牧方才的話。
「黑色的霧氣……」秦寒慕喃喃道。
突然,他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看向身旁的上官渺渺,而她也似乎是早已預料到他會望過來,正在安靜地候著他的目光,一雙眸子靜若止水,古井不波。
「渺渺,不要怕。」他柔和又堅定地說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
……
「我為什麼會害怕呢?」妖妖嘴裡塞滿了香甜軟糯的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問道。
「因為待會兒咱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會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現象。」蒹葭小心地措辭。
「意料之外?」妖妖咽下口中的桂花糕,又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小店秘制的桂花粥,「像我這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不對,像我這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妖,還有什麼意料之外的現象能嚇到我?」
妖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都轉移到美食上,這樣便可以不去想蒹葭與木玉斷袖之事,以至於剛才那段話,她都沒過腦子,就隨口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她才回過味來,自己先前似乎都沒有用這樣的口吻同蒹葭講過話。
一念及此,妖妖隔著粥碗上不斷氤氳的熱氣,偷偷瞄了一眼蒹葭的表情。所幸,蒹葭似乎並未留意到她語氣上的變化,正抬手給自己拿了一塊桂花糕。
妖妖這才鬆了一口氣,低下頭又喝了口粥。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讓妖妖險些噴飯滿案。
蒹葭竟然將那一塊桂花糕拿給了木玉。
木玉竟然欣然接受,還衝著他微微一笑。
木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蒹葭,雖然心中極不情願,只是當他瞥見對桌而坐,正隔著粥碗之上的裊裊水霧,偷偷望著他倆的妖妖,他心中默念著:「木玉啊木玉,不就是塊兒桂花糕嗎,你就假裝是妖妖拿給你的,不就行了?」
如此想來,木玉心中便釋然許多,只要在妖妖看起來,他與蒹葭是和睦相處的,自己便是犧牲一些,也在所不惜。
俗話說,戲要做全套,於是木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另外一塊兒桂花糕,笑意盈盈地遞給了蒹葭。
妖妖默默地伸出手,可憐兮兮地抓起盤子裡最後剩下的一塊兒桂花糕,一言不發的自己悶頭吃了起來。
她一口接著一口,重重地咬在桂花糕上,似乎這顆桂花糕和她有著深仇大恨似的。
……
究竟是怎樣的恨意,才會滋生出如此邪惡怨毒的心?
上官渺渺實在想不明白,曾經那個把她從死人堆里抱出來的師父,那個將她從小養到大又教給她一身本事的師父,竟然是一個如此心狠手辣、不念舊情的男人。
那一年,江州北部的菏澤縣鬧饑荒,加之蠻夷突然南下,在城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整個菏澤縣頃刻間便淪為人間煉獄。
就算僥倖逃出城的人,也沒有跑出去多遠,餓死的,被追兵亂箭射殺的,還有被餓急了的同伴趁著夜色殘忍殺害吃掉的,整個江州的北境,屍橫遍野。
上官渺渺的父母便是死在逃難的路上,若不是師父收養了她,她恐怕還沒有餓死或者凍死,便被過路的人給生吞活吃了。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有了後來的秦寒慕連破蠻夷十二郡。
當時隨父出征的秦寒慕不過十六歲的年紀,是個少年將軍。
他帶著父帥送他的十六歲成年禮——三千人的重甲騎兵營,給蠻夷送上了一份大禮。
當他穿著厚重的鐵甲,帶著三千騎兵繞過蠻夷全線推進的主力,出現在敵後方百里外的郡縣之時,對方的將軍還沉浸在美人的溫柔鄉中。
他破城之後,一擊即退。總是在出其不意的時候,出現在蠻夷防守最薄弱的地方。連戰連捷,打得蠻夷可汗不得不派出使官,納款割地,並與江州訂下百年內不南下的協議。
至此,這個當時身材還沒鐵甲魁梧的少年將軍一戰封神,成了江州百姓心中的常勝戰神。
也是因為這件事,上官渺渺從小便將他視為自己心中最大的英雄。她每日勤於練習,只為了有一天,可以和他站在相同的高度,可以直視著他的眼睛告訴他:我喜歡你。
對於自己的師父,上官渺渺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因為自己這一條命都是師父給的。
所以哪怕是師父讓她加入醉夢堂,成為一個每日賣笑賣藝的清倌,她也絲毫沒有怨言。
直到有一天,師父找到她:「徒兒,你可知道,為師當初為何收養你嗎?」
她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師父曾經告訴過你,修習鬼氣之人最大的困擾是什麼嗎?」他問。
「徒兒記得,鬼氣太過陰寒怨毒,修習鬼氣的時日越久,遭受的反噬也會更加強烈。」上官渺渺恭敬道。
「徒兒聰明。」她的師父陰惻惻地笑了幾聲,「若是師父告訴你,這種反噬有一個法子可解,你可願意幫助師父?」
「徒兒願意。」上官渺渺道。
「桀桀桀桀……」他又笑了幾聲,才繼續道,「我就知道徒兒是願意的。」
「還請師父告知方法。」上官渺渺問道。
「不急不急,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後來,她便在白堤之上遠遠地望見了心心念念的人。
再後來,她與他調笑,以至他匆匆而別。
從那以後,幾乎是每一日,她都會在附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靜靜地等待著。
那時候,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等待的,究竟是什麼。直到幾日後,她再一次看到從那裡經過的秦寒慕,她才終於明白,自己所等待的,只不過是望向他時的匆匆一眼。
那日之後,秦寒慕每日都會從這裡經過,在她曾經駐足過的地方駐足。
終於有一日,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情感,便走到他身後,輕輕拍了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