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相認

2024-05-30 07:44:46 作者: 一點豌豆

  指尖隔著方巾撫過墨畫身上的觸目驚心的傷口,乳白色的靈力修復著他殘破的身軀。

  指尖停在墨畫的胸口,兩道觸目驚心的咬痕泛著幽幽的黑氣。

  從傷口的邊緣來看,這顯然是舊傷。可是讓鸞兒困惑的是,既然是舊傷,為何遲遲沒有癒合,而且依舊散發著代表劇毒的黑氣。

  乳白色的靈力覆蓋在傷口黑色的毒氣上,就猶如一滴水落在燒紅的鐵板上,頃刻間便蒸發殆盡。

  墨畫喉嚨里,也發出細不可聞的咳嗽聲。

  鸞兒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

  蒹葭此刻也走上前來,他緩緩蹲下身子,面色凝重地看著墨畫身上的傷口,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妖妖,若是我沒有看錯,這個傷口應該是巨蟒的獠牙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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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蟒?」鸞兒驚呼道。

  「通過獠牙的形狀以及毒氣的散發出的腥甜味道推斷,這應該是一種棲身於大澤毒沼的巨蟒。」

  「而且……「蒹葭頓了頓,」這道傷至少已有千年……」

  大澤、巨蟒、魚柒。鸞兒心中瞭然,這傷必定是他在大澤保護魚柒時所留。

  想到自己在大澤中的遭遇,想到那一條幾乎就要奪走自己性命的雙頭巨蟒,想到若不是萬劍門的弟子恰巧御劍而過,鸞兒心下一片悲涼。

  不知覺,豆大的淚珠便不受控制地落下來,打濕了墨畫焦黑的胸膛。

  蒹葭不知妖妖為何會對著這個陌生的男子傷心至此,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輕輕握住妖妖的手背,將自己的靈力渡給她。

  溫暖的感覺順著手掌湧入胸膛,鸞兒回過神來,再一次催動乳白色的靈力修復著墨畫的身軀。

  終於,大部分雷劫留下的傷痕在靈力的滋養下恢復如初,只是胸口那兩道猙獰的咬痕全然不見恢復的跡象。

  儘管鸞兒不願放棄,但她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住。

  「妖妖,對不起。」鸞兒對妖妖講道。

  「鸞兒,你有什麼好道歉的,就算要說對不起也該是我。」

  「要不是我平日裡偷懶一直沒有認真修行,沒準兒就有更多的靈氣可以幫到你了。」

  妖妖有些慚愧。

  鸞兒本想告訴她,是她的身體太弱而非靈力不足,但就在這個時候,枕在她腿上的墨畫突然又咳了起來。

  「墨畫。」鸞兒溫柔喚他的名字。

  懷中的人緩緩地睜開眼睛,迎著她的目光,嘴唇虛弱地翕動。

  「墨畫,你想說什麼?」

  鸞兒連忙俯下身子,將耳朵湊上前去。

  「鸞……鸞兒……」

  墨畫艱難地喊出她的名字。

  「我在這裡。」鸞兒趕忙握住墨畫的手。

  「鸞兒……」當墨畫再一次喚她名字的時候,鸞兒突然意識到,墨畫喊的是她的名字而不是魚柒。

  「鸞兒在這兒。」鸞兒將墨畫的手握得更緊。

  墨畫卻將自己的手從她手裡掙脫出來,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沙啞道:「汝……非鸞兒……」

  鸞兒恍然,在墨畫眼中,看到的是妖妖的模樣。

  短暫地撕裂感帶來的刺痛從妖妖的心頭蔓延開來,不過片刻的功夫,一道絕美女子的光影便出現在妖妖身邊。看到這道光影,想起妖妖先前的作為,蒹葭若有所悟。

  她深情地望著墨畫,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他的臉頰,可指尖卻徑直地穿了過去。

  鸞兒有些失望地縮回自己的手,墨畫迎著她的目光,呼吸聲也漸漸變得平穩。

  「鸞兒,你還好嗎?」墨畫小聲地詢問。

  一句話,便讓鸞兒瞳孔里沾染千年的哀傷如雪消融,化成淚,傾盆而下。

  如墜落的星光。

  墨畫艱難地站起身,鸞兒的光影漂浮在他身旁。

  兩道身影站在那裡,炫目卻又蕭索。不過好在,墨畫雖然傷重,終究還是在天劫中留住了性命。

  妖妖鬆了一口氣,看了看一旁似有所悟又局促不安的蒹葭,輕輕握住他的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蒹葭,你曾經教過我一個詞,我到今天才真正理解它的含義。」妖妖低聲講道。

  「什麼詞?」蒹葭疑惑問道。

  妖妖踮起腳尖,湊到蒹葭的耳畔,輕聲細語地說了兩個字——

  「吃醋。」

  一詞說罷,妖妖驚訝地發現,蒹葭的臉似乎紅了。

  妖妖心中竊喜,她拉著蒹葭走向墨畫兩人,墨畫看了看鸞兒,又看了看妖妖,輕聲道:「謝謝。」

  「不打緊不打緊。」妖妖趕忙擺了擺手,這個動作卻突然喚起了她心中的一段記憶——墨畫舉起水晶杯盞,勾了勾手,示意仍是七尾鸞鳥的鸞兒上前。

  想到這裡,妖妖眼中放光,她假模假樣地清了清嗓子,道:「道謝的話,就不必說了,不過以我和鸞兒的關係,若他日我登門拜訪,你盡一下地主之誼還是應該的。」

  妖妖停頓了一下,在心底又過了一遍方才說的話,自覺客氣周到,並無不妥,於是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道:「用月露瓊漿招待一下,還是必要的。」

  蒹葭聽到妖妖的話,潮紅還未完全退下的臉,轉眼便滿是黑線。

  「自是應當。」墨畫點了點頭,似乎是牽動了胸前的傷口,又咳了幾聲。

  「鸞兒,九頭相柳被七重天雷重創,正是最虛弱之際,待吾將其再次封印。」墨畫強忍了咳,對鸞兒講道。

  他眼眸中的重新熠動的星輝,似乎在安慰鸞兒,告訴她別怕,告訴她自己還撐得住。

  鸞兒點了點頭,墨畫便步履蹣跚地朝著百步外的相柳方向移動。

  他的手中再一次喚出櫻花木製的畫筆,筆尖流淌著銀色的星光。

  那一刻,鸞兒似乎看到一襲月華如霜的墨畫,背負這雙手,立於墜星崖的閣樓之上。

  星輝溫存了他的眉宇,月色柔和了他的唇角。

  他望著一襲嫁衣如海如穹的自己,眼眸里盛滿了的深情。

  她幾乎就看到了,他挽著她的手緩緩地拜過天,叩過地,再徐徐對拜。

  對月同飲,對案而弈,紅燭共剪,餘生共赴。

  這一切似乎都是那般的觸手可及,鸞兒幾乎確信,這樣的未來已經被她牢牢地攥在手心。

  墨畫離九頭相柳不過三十步的距離。

  縮成一團的九頭相柳,突然揚起了其中一頭。

  猩紅的瞳孔,豎直扁平的鼻孔,竟是一張蛇臉。

  蛇臉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與此同時,墨畫胸前的傷口鮮血如涌,他無聲地倒了下去。

  猶如他挽著鸞兒的手,緩緩地拜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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