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我們從來不是合作者

  突然，一股巨大的旋風在頭頂上吹起，整個斷瓦殘垣上站立的眾人都被帶起的風沙迷了眼睛。

  章安然的長髮在風中飄揚，一些原有的家私本就已經在爆炸中變成了碎片，此刻再次被吹起，重重地飛起又落下，不斷地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是最終決定離開的主教帶著手下匆忙間從備用的地下機場出口起飛了。

  凌宇軒仰頭看著那一抹黑點，嘴角微微珉起，笑了笑。

  他看向章安然的方向：「你惹上的人，還真是不少。」

  章安然歪了歪頭：「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不怕報復你？」

  周圍的那些人看見自己老大的神態，識趣地退了下去。

  殘破的露台上只留下他們兩個人在那裡對峙而立。

  「本來也沒打算做什麼，來這裡，不過是為了——」

  他說到這裡，轉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章安然，想了想，又忍住了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完。

  「為了什麼？」章安然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

  凌宇軒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指了指這一片的城堡群：「你知道那是什麼人嗎？」

  章安然見他突然轉換了話題，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頓了一下才說：「啊，你說那老頭啊，好像是個主教。」

  凌宇軒回首，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是Y國的大主教。據我所知，他已經很多年不曾離開本國了，這次居然為了你，不惜從他的老巢特意趕來，實在是讓人有些詫異。」

  他說完，自己倒是一笑，那笑，涼薄得很。

  看他的表情，似乎對自己有些懷疑，章安然也懶得去解釋什麼，實際上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她自己都是一頭的霧水，更罔論跟別人解釋了。

  不相信自己，還跑過來大張旗鼓的救自己，這個人也實在是搞笑。

  這麼一想，心裡對他的那一絲謝意，原本在見到他的那一眼充斥著心裡，此刻幾乎已經不剩幾分了。

  「你帶來的這些，是什麼人？」

  對D國的事情，她不清楚，作為一個穿越者，這整個世界的事情，她都算是一個新人。

  凌宇軒說：「僱傭軍，花錢雇來的。」

  章安然不置可否。

  當自己傻子呢？

  誰都看得出來，這些人對他的態度根本不可能是普通買主那麼簡單。

  她側臉看著他，神色很平靜。

  在他們兩人之間，爾虞我詐，互布心機，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至於他為什麼會及時趕到這裡，似乎，也沒什麼問的必要了。

  他一定會有他的門路。

  「走吧。回酒店。」

  這一刻，她居然覺得意興闌珊，懶散地對凌宇軒說了句，就自顧自走下了那被炸得搖搖欲墜的階梯。

  .

  .

  深夜，在海天市的一個角落。

  這裡是一處仿著田園水鄉來做的私人會所，平常很少有普通人知道，到這裡的大多是一些達官顯貴。

  尤其是一些生意場上的人，打算找人談什麼項目的時候，會特意選擇在這裡。

  這裡最大的優點就是——隱秘。

  在其中的一個包廂，門口的牌子上掛著「雲水間」。

  從外面看起來，就是一堵白牆，但是進到門裡面之後，才發現居然別有洞天。

  裡面小橋流水，宛如白雲天上人家的感覺。

  尤其是，裡面的房屋不是那種高檔的布置，而是刻意做成農家小院的模樣，有些像東漢時期的裝飾，赤著腳走在地上，十分地愜意。

  裡屋的案几上，擺著一盆薰香，煙霧裊裊，盤旋而上。

  對面是一灣泉水，旁邊的仿古走廊上正盤膝坐著一個人。

  他似乎是在等什麼人，在百無聊奈地玩著地面上的一點水漬。

  「還真是久別重逢啊——」

  背後傳來一聲懶散的問候，接著有人同樣赤腳走了進來，在他身旁坐下，跟隨後面進來的侍應連忙將一盤果蔬擺在二人的中間，然後靜悄悄退了出去。

  「我跟你沒什麼久別重逢。」

  卡比回過身，看向對面坐下的喬楚。

  「何必這麼糾結這些，你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為了安然，你我二人不可能同坐在這裡。」

  喬楚稍稍欠身，取下已經洗好的葡萄，送入了嘴裡。

  他眼神有些淡漠，狹長的眼角掃向卡比的方向，好像他是一隻小動物。

  這種眼神讓卡比渾身都感覺不舒服。

  他跟喬楚之所以認識，不過是因為前幾年章安然的存在，互相知道這麼個人而已。

  但兩個人隔空聯繫，卻互相都不太對付。

  不知道是因為喬楚這幅人人都不如自己的表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看他極為不順眼。

  「沒錯，要不是因為安的事情，鬼才懶得跟你一起！」

  卡比狠狠地吐出一口氣。

  喬楚漠然地嗤笑了一聲，對他的回答不屑一顧。

  他看起來高貴淡然，不管是身著什麼衣物，坐成什麼姿勢，都自成一體。

  「你知道安被一個黑衣男人帶走？」卡比忍了忍，終於還是打算找他問個究竟。

  「呵呵......」喬楚淡笑了一聲，抬頭看向對岸的白鷺，右手認位極准地去摘另一個葡萄。

  他的手蒼白冰冷，跟他的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手指極為修長，他輕巧地從果盤中摘取了一個葡萄，甚至看都沒有看，就送入了口中。

  「那個人——我很熟悉。安然在他手裡，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讓卡比感覺到一陣寒風。

  「你怎麼知道不會有問題？既然你知道她在哪裡，為什麼不去把她帶回來？如果不是因為我在這裡沒什麼認識的人，我早就已經過去救她了！」卡比憤怒地說道。

  喬楚有些詫異地再次回首，他那隻藝術家一般的手伸過來，在卡比頭上撫摸了一下，弄亂了卡比有些捲曲的褐色頭髮。

  卡比惱怒地甩了甩頭。

  「幹什麼？」

  喬楚收回自己的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年實際上只有十八歲吧？雖然你對外宣稱你已經二十二歲——」

  「那又怎麼樣？」

  「小屁孩，這裡的事情你不用參與，好好回去做你的音樂。否則的話，我怕哪一天安然會罵我。」

  卡比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稱呼，氣的簡直火冒三丈，他漲紅著臉說：「FUCK，我這次真的是發了瘋，才會打算找你合作！」

  他隨手將果盤往旁邊一扔，攥緊拳頭，朝著對方的臉揮了一拳。

  但這拳頭還沒來得及到對方的身旁，便已經被喬楚搶先一步握住，狠狠帶到他的身後，將卡比整個人都重重抵在了地上，額頭緊緊挨著木欄。

  「我再勸你一句，回去！這裡的事情，我會接手！」

  看到卡比那兇狠的眼神，他緩了緩，換了個語氣：「最多，我會定時告訴你情報。你識相點，你在這裡幫不到忙，反而有可能會成為安然的負擔。小屁孩。」

  說著，他鬆開那隻鉗制著卡比的手。

  卡比被這突如其來的衝力帶的朝前面一歪，差點又撞在欄杆上。

  巨大的挫敗感襲來，他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了地上。

  「我只是擔心安的安全，很擔心。」

  喬楚慢吞吞坐回原來的位置，將果盤重新放在自己的面前。他半躺下身子，伸手將一串葡萄放在自己的額頭，遮住自己的眉眼，讓人看不清那是什麼表情。

  在一顆顆葡萄的陰影里，他的臉色如同浸染著紫紅色的玉，帶著濃濃的陰鬱感。

  他一字一頓地說著：「不會，我不會讓她再離開我。相信我。」

  卡比直勾勾看著對面這個男人的身影，這是他第一次察覺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過了很久，他終於垂著頭說：「好，我會離開，但是，有一天，我一定會回來。」

  「呵呵——」喬楚再次輕聲笑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觸碰額角處那道已經癒合許久的刀疤。

  其實可以去磨掉，但是他不許。

  他要留著這道疤，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自己要變得更強！

  強到可以保護任何自己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