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的後院,左右都是內親
2024-05-30 05:42:02
作者: 月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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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問謝懷錦:「為什麼要給李湛送氅子和暖爐,凍死他不好嗎?」
她反問,佯裝高深莫測的樣子:「你懂什麼?這叫欲擒故縱!兵法,你學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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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馬車裡暖意四起,李湛瞥了眼放在一邊的氅子和暖爐,眸中暗藏氤氳。
小小的縷金暖爐很精緻,裡面燒的是銀霜炭。
尋常人家用不起銀霜炭,而漪春樓家底豐厚,這點兒根本不算什麼。
可這兩樣東西馬車上都有,只是他臨時忘記拿了。
外面駕車的蘇御也很納悶:「主子,漪春樓掌柜的,跟你不曾相識,怎麼送你東西呀?」
李湛沉眸:「或許是感謝那日你出手幫忙。」
是這樣嗎?蘇御半信半疑,這樣也算說的通,可是……明明幫忙的是他。
總感覺有點奇怪。
李府中夜深人靜,陳氏還沒歇息,待在房中百無聊賴的繡著手絹打發時間。
聽到丫鬟通報說大人回來了,放下繡棚小跑著趕至二門,正好跟李湛碰面。
剛跨過門檻就看到奔來的陳氏,李湛緊了緊手中的暖爐,停在原地問:「母親怎麼還沒歇息?」
一看見兒子在面前,陳氏便舒展開眉目,在他身上總隱隱約約看到老爺的身影,一時感慨,緩慢跟著他一同前行:「我聽蘭姨說你還沒回來。怕出什麼事,我睡不著。」
李湛道:「兒子跟友人在亭中賞雪,一時忘記時辰,讓母親久等了。夜晚越漸寒冷,母親快回去歇息吧。」
陳氏知道他一貫獨來獨往,幾乎沒有友人,什麼亭中賞雪都是藉口,可見是他自己不想說。於是沒有再細問,溫聲應下:「好,你也早點歇息。」
他語氣平靜的回答:「是,母親。」
目光緩慢後移,注意到蘇御手中抱著的貂皮氅子和暖爐,那分明不是李府的物件。
陳氏心中起了疑。
一夜過去,窗外冷風簌簌,叫人睡的極不安穩。
陳氏昨夜著了涼,早起便一直咳嗽,蘭姨差人送來薑湯喝下驅驅寒才好很多。
「湛兒呢?」
「大人早起上朝去了。」
袖雲拿出一套加厚的衣裳給陳氏穿上,又喚來丫鬟傳早飯。
身子不適,早飯食之無味。陳氏喝了口清粥,還未來得及放下碗,便被院門口的哭聲打擾。
袖雲皺眉出去查看,見到李珠擋著眼睛哭哭啼啼跑進來,直接衝到陳氏面前哇哇大叫。
陳氏膝下無女,對府上孩子算是上心,李珠更是差一點就成為她的女兒,感情自是不一樣。見到她梨花帶雨一副心酸樣,忙起身牽到跟前來關切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誰知這一問,李珠哭的更狠!嚎叫的整個院子裡都能聽到。
她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巴掌大小的臉上似乎還有手掌印,帶著哭腔:「母親說我,彈琴比不過李玉,跳舞也比不過她。大伯母,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啊?」
陳氏目光落在她臉上尤其驚訝:「你母親打你了?」
李珠從鼻子裡委屈嗯了聲,一頭扎進她懷裡,豆大的眼淚繼續唰唰往下掉。
不一會,王氏尋來了。
「大早上叨擾嫂嫂,實在抱歉。」她聲先傳出,人後進來。
看到女兒在陳氏面前哭啼的不像話,眼中已有怒氣。她哪裡還有嫡小姐的端莊姿態?哭唧唧的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陳氏向來知道王氏是什麼脾性做派,在她眼中面子永遠比一切都重要。甚至有的時候,在李裴林跟前受了委屈,還會撒氣在兒女身上。
想到此,眸中有些不悅,更將李珠摟在跟前語氣平淡:「弟媳坐下說話吧。」
王氏瞧不慣她總拿自己大夫人的身份來壓制自己,心裡早就不情願,眼下看她的表情也不怎麼高興。
落座以後,想起公公不看重自己,丈夫也不喜歡自己,偌大的李府竟還要一個寡婦來當家,越漸發氣。拿起手絹在眼前抹了抹,也不知有沒有眼淚出來,只聽她聲音哀怨道:「嫂嫂有所不知,我並非責罵珠兒。只是身為女子,琴棋書畫應當樣樣精通。而且又是嫡女,京城貴地,不免會遇到貴胄子弟或嬌貴小姐們,她什麼都不會萬一哪天丟了咱們的臉怎麼辦?你瞧瞧她,淨會貪玩!」
「我沒有,我學了!」李珠驀地抬頭頂了句嘴。
王氏聞言立馬黑臉:「你這丫頭怎麼回事?長輩說話你插什麼嘴?」
李珠頓時不吭聲了,只將臉埋在陳氏肩頭。如此看來,她們才像是母女。
如此一幕刺痛王氏,暗暗不爽。
陳氏拍拍李珠的肩膀,寬慰道:「好了好了。珠兒,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誰知她悶頭悶腦出聲:「不好看就不好看!就算我惡瘡滿臉,醜陋無比也無所謂!」
「你!」王氏倏地站起來,胸脯起伏很大,指著她氣的要死。
女子容貌向來是最最重要的,她竟然毫不愛惜說出這種話!
陳氏也錯愕住,不知勸什麼好。
另一邊李湛下朝剛回來,聽見蘭姨說李珠哭鬧的事情,也跟著過來看了一眼。
自來府上後,李珠沒跟李湛說過什麼話,她自是想跟這位當大官的堂哥親近,只可惜母親不允。
而此刻梨花帶雨尤為可憐,哇的一聲大哭,猛撲去李湛懷中。
幸得他反應迅速,臨時往後退了一步,及時避開。
這一撲,恰好落在蘇御懷中。
「六小姐當心!」
李珠擦著眼淚,不顧其他。哽咽著聲音:「三哥,你可要給我做主……」
他們未到來之前,李湛孤身一人,從不會遇到女眷繁瑣之事,就算丫鬟們有什麼爭吵,也是由蘭姨出面解決。
今日無事,便多聽了一嘴。待弄清來龍去脈以後,他神情嚴肅問李珠:「叔母責你,是因為你貪玩沒做好正事。打你,是因為你之前忤逆長輩意思且頂嘴吼叫,對嗎?」
李珠臉上仍舊掛著淚珠,有些啞然,好像是這個意思。
不過她不是來找三哥理論的,她是想要三哥幫自己說話的。
「三哥,母親打了我……」
「叔母是你母親,身為長輩自然有指責你對錯的權利。便是今日叔母指點我的過錯,我也要接受。如今府上你是唯一的嫡女,就得拿出嫡出小姐的做派,不要時時刻刻想著發脾氣,讓旁人多言議論。」
「三哥……」李珠見說不過他,心中惱極。還以為三哥跟四哥五哥都不一樣,卻都是榆木腦袋罷了!
王氏見有人幫著自己,話鋒一轉開始傾訴自己照顧膝下幾個孩子多有不易,頓時也眼淚汪汪。
「不過叔母……」李湛扭頭看向她,再次道:「六妹年紀小,任性也是應該的。在同齡女子中,已經很優秀了,不用特意跟其他人相比。」
被一個晚輩說教,實在是讓王氏沒面子。她敷衍應下,也不知到底聽進去沒有,隨後執意將李珠拉到自己跟前,不爭氣瞪了一眼,再沒說什麼。
母女間哪有什麼隔夜仇,興許過幾天就會忘記。
後來回去東院李湛說:「人人都說,後院之事最難處理。我瞧著,也不全是如此。」
蘇御在他身後白了一眼:「是因為主子你還沒娶妻納妾。人家後院女眷,都是貌美的妾侍相互爭寵。你的後院,如今左右都是內親,幫誰不是幫?」
嗯……是那麼回事。
他忽然記起一件事,叫蘇御去管家處拿上一塊李府令牌,送去給漪春樓的顧宛宛。
「送令牌到那裡做什麼?」蘇御震驚:「主子你不會看上那個叫顧宛宛的吧?長什麼樣子?我昨日瞧見了嗎?」
一連四問,將他那顆八卦的心徹底彰顯出來。李湛覺得好笑:「你就這麼關心我的人生大事?」
「你的……人生大事?」蘇御再次震驚,轉到他跟前乖巧摸摸頭勸道:「主子,青樓里的咱不要……」
先不說對方人品到底如何,光是青樓這一點,老爺子和夫人這關就過不了!
李湛打下他的手,笑意漸起,眼中如星河般燦爛,話里有意:「蘇御,我想養一隻金絲雀。」
「行啊,我去外面鋪子裡瞅瞅,再買個鳥籠。誒對了,這種鳥顏色挺多的,你喜歡哪一種?」
他姿態悠閒,眼睛裡好似閃著琉璃一樣的鋒芒,嘴唇輕啟:「我要,身上帶著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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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謝懷康又提起旱災一事,就是想有人自告奮勇去北方乾旱之地出力。
朝堂上人皆不吭聲。劉疆則帶頭,呼籲朝臣贊同,讓提議者去賑災。
眾臣附議。
名頭最後落在李湛身上。
當初上奏就想到會是這樣,李湛心中有數,並不怎麼意外。
雖說讓一國丞相親自去賑災,多少有些可笑。可謝懷康眼下沒有其他法子,一眼看去全是不中用的大臣!
於是命李湛三月份趕往北方,只剩兩個月的時間。
也不知賑災要多久,回來又是何年?
在這兩個月里,他一定要找到謝懷錦。
半個時辰後,蘇御回來了,還帶回來街上叫賣的勁爆消息。
「有一位官員的罪責書曝光了,被人貼在告示處,百姓都圍著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