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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青藤

2024-05-30 04:11:49 作者: 蝸牛Dee

  那些往日被刻意遮掩著的事實在此時暴露無疑。

  錦瑟的秀髮一半垂落下來,顯出溫柔的輪廓。

  離最初的相遇,已然過去了好些年。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陛下。」

  蕭晟陡然從夢中驚醒一般,望著她不知說什麼好。

  錦瑟拉住他的手,似乎想勸他放下。可自己的心中,若是能全然放下,又何至於今日呢?

  「朕沒辦法看著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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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蕭晟終於開口說道。

  「朕沒有給你想要的信任,也無法給你想要的唯一,可朕卻無法放手。」

  他的語氣帶著幾絲落寞,和茫然。

  似乎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不會得到認同,但仍想著說出自己心內所想。

  「朕當時說,你仿佛是朕夢中所見過的人,此話是真的。」

  錦瑟低著頭,含淚點了點。

  一切又重回凝滯,似乎誰也無法提及那句最後的告別,二人就這樣久久獨坐著。

  直至黃昏。

  自那以後,蕭晟再也未曾踏足此處半步。

  似乎隨著他的刻意,錦瑟的心思漸漸松泛起來,閒時已然能同小容等人說上幾句笑話,每日對著窗外的繁花似錦,也能描個花樣子出來,仔細揣摩繡法。

  這一日,錦瑟正比著針線配色,小容著急忙慌來報,說是常壽領著一婦人,在院外等著,要求見她。

  錦瑟心中一個咯噔,仿佛回想到什麼一般。

  「我的釵環呢,快,更衣!」

  須臾,她又覺得自己誇張了。叫停滿屋子找東西的婢子們,道,「無妨,就這樣吧。」

  說著,便讓人請那婦人到花廳。

  方才的著急忙慌,冷靜下來之後,臉上只剩一片冰冷。

  垂花拱門上的青藤三五冒出頭來,盛意盎然。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靠近,錦瑟的心也被一抓一放,跟著顫抖著。

  她此時身份尷尬,常壽見她也不過略拜一拜,稱一聲「楚姑娘」罷了。

  那婦人帶著帷帽,顯然不知如何行禮,一時愣在了當場。

  錦瑟見她為難,笑道,「如常壽公公一般,稱我姓氏便可,倒不必行禮了。」

  那夫人顯然鬆了口氣,緊緊抓著的雙手放鬆了些許。

  這楚玉的姓名,當初還是秦氏還在時,為她偽造的。如今竟真的派上了用場,只是這雲錦瑟的大名,竟只能藏於黑暗之下,永生不能再見。

  「陛下說了,夫人可以在這裡留上一個時辰。」

  常壽說完,便攜眾人退了下去。

  偌大的花廳,一下子空蕩了下來。

  那婦人取下帷帽,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來。

  如風雪之下的嬌花,雖風情猶在,但看面色便知她這些年過得不算好。祝氏還未說話,便先紅了眼眶。

  「你如今可還好?我聽說你一直沒名沒分地跟著蕭晟……」

  錦瑟冷冷地打斷道,「您是從哪裡聽來的。」

  祝氏被當場噎住,只能支吾著回應,「泰安殿一別,我跟著梁王的軍隊一路遠去,駐守正陽關外,後面叛軍被誅,我便流落民間,輾轉才回到了盛京。」

  錦瑟嘆了口氣,想到當日在正陽關外梁軍營地的遙遙相顧,終究是不忍。

  「如今你靠什麼營生,需要幫扶一二否?」

  祝氏臉上浮出一抹喜色,但立刻便掩蓋了下去。

  「我、我如今那夫君,因犯了些事,被困囹圄。若是你能說得上話,便是極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女兒的神色,說道。

  錦瑟略有失望,「可還有其他的事?」

  祝氏搖了搖頭,隨即又覺得不妥,諂媚似地囑咐道。

  「你好生保重自己,娘便安心了。」

  許是這一聲自稱的「娘」,終於刺痛了錦瑟的神經,她撇了撇嘴,笑道,「虧得娘還記得自己有我這麼個女兒。」

  「若不是陛下找到您,您怕是都不記得自己還生過我吧?」

  曾經的決絕,如今再次變成寒冷的兵刃,刺痛原本尚溫熱的心。

  「您可曾問過一句,我爹如今如何?」

  錦瑟聲聲控訴著,只當自己再也沒了這個娘親。

  那些為了她賭氣發誓的幼稚言論,在此刻也變得可笑起來。

  祝氏搖著頭,淚水一滴一滴,順著臉龐而下。

  不同於還是梁王妃時的金尊玉貴,如今的她面色枯黃,早已不復當初的瑩潤。但縱是如此,她身上仍舊打理地無比妥帖,身上的粗布衣衫整整齊齊,看著無比爽利。頭上也是一絲不苟,雖無任何裝飾,但一頭青絲便是最好的點綴。

  不得不承認,錦瑟原身就是繼承了這樣的氣質,才能鶴立雞群,為人所見。

  「娘生你,卻非自己所願。怨只怨,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聽娘一句勸,快些離開蕭晟才是。」

  祝氏泣淚道。

  「離開他,你如今的夫君,誰能救得?」

  錦瑟語帶嘲諷,撥弄著眼前的茶盞。

  祝氏鼓足勇氣上前,握住她這陌生女兒的手,說道。

  「你不是一直怨我拋下你,獨享榮華嗎?我今日便告訴你,當年都發生了什麼!」

  微風過,拂動錦瑟頭頂的一簾青藤。午後陽光的碎影隨之而動,照的桌面上一陣斑駁。

  錦瑟的心,也隨之一動。

  「當初,我同蕭晟的父皇,也就是如今的先皇情投意合,兩心相許。我出身卑微,賤命一條,自然是配不上他的。後來,被許配給你爹,這才有了你。」

  「原本我也想好好和你爹過日子,就這樣了卻殘生。先皇卻不願放過我,我無奈,才選擇投靠梁王,暫且保住性命。」

  「帝王之愛便是如此,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不許撿剩下的。我若是不走,怕是整個江渡村都會被一把火燒沒了!」

  錦瑟厲聲道,「你為什麼不跟我們說呢,我們可以逃啊,出了澧國,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我們三人的容身之地不成!」

  祝氏望著她的眼睛,冷冷地搖了搖頭,「你難道不知道,你爹他是太后一脈的人嗎?」

  錦瑟愣在當場,不明所以。

  她只聽得雲漠提及,曾當過守城的侍衛,卻從不知他是秦氏之人。

  看著她震驚的模樣,祝氏嗤笑著搖頭,「看來他連你也沒有告訴。」

  「雲家,世代都是秦氏的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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