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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伏罪

2024-05-30 04:11:46 作者: 蝸牛Dee

  審訊完成,已然到了子時。

  董禮身上似壓著千萬斤擔子般,望著黑黢黢的天空兀自嘆了口氣。

  今日夜色不美,月暈朦朧,明日想必是個雨天。

  正惆悵間,皇帝身邊的內侍前來傳話。

  「陛下讓小的來看下,大人可否審訊完畢。」

  這已經是第三問了。

  董禮恭敬回道,「正要去回陛下,還請領路。」

  

  說著,二人便一同去了。

  路上,董禮有心探問幾句。

  「陛下那裡,可否龍顏大怒?」

  那小內侍不過是個傳話的,並不十分知曉,但想到臨行前遠遠的一瞥,少不得出於好心提醒道,「大人回話時仔細些才是。」

  話雖未點透,但對於董禮來說,心中已有了計算。

  「董大人到了。」

  內侍小聲向內室通稟道,得了內間肯定的答覆,這才敢將董禮請進去。

  董禮一抬頭,便見蕭晟正對著昏黃的燈火發著呆。

  許是他的腳步聲過重,這才不經意驚動了他的思緒。

  「來了?坐!」

  蕭晟指了指他書案前的一張椅子,讓董禮坐下。

  董禮兀自咽了口口水,心知今日怕是又要秉燭夜遊一番。

  「可問出些什麼來?」

  董禮自懷中掏出認罪書來,道,「便是那三個里正在背後指使的,起先,她們也分說不清,只道是聽旁人說起的。後來,臣將她們所供之人一一抓進來審問。她們這才慌了,說是得了莫大奎的授意,這才在陛下面前演的一齣戲。」

  蕭晟翻著那些略帶鮮血氣息的紙張,眉頭更加深鎖起來。

  「為了辛叡之事?」

  董禮不敢妄言,「沒有證據的事,臣不敢胡亂猜測。」

  「看來,這方外之地,也少不了勾心鬥角之事啊。」

  蕭晟將那些紙張重重地仍在書案之上,頗有些頭疼。

  「陛下。」

  董禮窺其神色,欲言又止。

  「有話便說,吞吞吐吐的倒不像你了。」

  蕭晟餘光一瞟,便見其一臉的擰巴,心中的煩雜登時更盛。

  「這幾日,朝堂上那些老傢伙,對陛下身邊的楚姑娘之事頗有些微詞,您還是穩妥些行事才是。」

  董禮向來不管這些流言蜚語,對於後宮之事也鮮少插嘴。如今連他都能這樣說,想必那邊遞過來的話是不少。

  蕭晟眉頭一挑,「這又是誰托你來說的?」

  董禮郝然摸了摸頭,「內閣的趙大人。」

  「哦?御史大人啊。」

  蕭晟暗暗將其姓名記下,「你跟著我這麼久了,該硬氣的時候硬氣就是,管他們那麼多做什麼。」

  他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莫不是你也覺得朕做的過份了?」

  董禮嚇得立刻跪下。

  「臣不敢。」

  若是平日裡,蕭晟該叫他起身,可此時,他望著對方低到塵埃中的頭顱,卻提不起半分好言的興致。

  「你知道她是誰。」

  此言一出,董禮自然知道是何意。

  當初本就是先太后秦氏之人,當初聽命於她,拆散蕭晟和錦瑟。後來錦瑟換了容顏重回皇宮,他雖一時沒有認出,但得了秦氏臨終前的一番話,也知道了此事。

  可在蕭晟面前,他卻並不曾表露半分自己知道此事。

  「太后臨終之前,曾對臣提及過。」

  董禮索性實言以告,「她囑咐臣,錦瑟姑娘是陛下的心結。若是不能為陛下所有,便讓臣不要再讓她出現在陛下面前。」

  聞得此言,蕭晟憤怒地一巴掌拍在厚實的書案之上。

  「大膽!」

  這個大膽,自然不是對著已故的秦氏,而是眼前甘為卒子的董禮。

  董禮冷汗涔涔,可是他既然選擇了據實以告,自然也有自己的底氣。

  「這確實是太后臨終所述,臣不敢有半句妄言。」

  說著,便一個頭重重地叩在了地上。

  蕭晟哪裡不知秦氏素來的做派,這樣的布局,確實也是她一貫的作風。

  「若真有這麼一日,該死的那個人,是你。」

  蕭晟平靜下來,再望向董禮,眼神卻如同最寒冷的深潭一般,平靜無波。

  董禮重重叩首,「臣既選擇了,就不會後悔。」

  這是鐵了心了一條路走到黑。

  蕭晟望著他,氣極反笑,「好啊,你可真是太后的心腹!」

  「陛下!切莫再為一人,而傷了天下眾人!」

  董禮此言,直指此次錦瑟被擄之事。

  若不是因為她,那數百乃至上千之將士哪會就此埋骨他鄉,不得善終。雖結果是好的,但起因竟是為一女子,就讓人有些不忿了。

  如今朝堂之上,議論的聲音都被嚴芮一己之力壓下了。可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呢,還有誰能有這個威信,能夠為蕭晟撐得下這片天。

  董禮一片丹心,卻忽略了致命的一點。

  他眼前的蕭晟,早已不是那個只會躲在秦氏身後的小小孩童了。

  從親手誅殺梁王,背上手刃血親的污名之後。從前那個只知良善的蕭晟,早就不復存在了。

  「妄言犯上,自去領一百軍棍。」

  冰冷的話音從上首傳來。

  董禮心中一凜,深深一叩首。

  「謝陛下恩典。」

  夜色之下,一聲聲痛苦的悶哼聲傳來,今夜,註定有人夜不能寐。

  蕭晟獨坐廊下,心中有那麼一瞬間,無比思念起秦氏來。

  只是這樣脆弱的情緒幾乎是一瞬間便被他摒棄掉,人都是向前走的,哪能後退呢。

  何況,他現在有了要保護的人,更加不能讓自己軟弱。

  翌日,初初雞鳴之時,蕭晟起居之所外就烏壓壓跪了一群人。

  領頭的正是劉征、莫大奎等人。

  看這樣子,想必是知曉了董禮昨日審訊之事,特來告罪的。

  蕭晟隔著窗縫,見眾人一身素服,背上還背著幾根粗壯的荊條,不免覺得有幾分好笑。

  「這是負荊請罪來了?」

  常壽不敢接話,一邊替他更衣,一便低頭回道。

  「他們天沒亮就在外頭跪著了,也不讓人通傳,還是早起掃灑的小內侍們瞧見了,才通稟的小的。算算日頭,跪了有兩三個時辰了。」

  這誠心,倒是半分做不得假。

  錦瑟如今仍舊昏昏沉沉的,但比昨日要好些,聽得外間嘈雜,迷濛著掙紮起身。

  還未支起身子,便被蕭晟眼尖看到,一把按住,「吵到你了?可好些了?」

  她沙啞著聲音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蕭晟拍了拍她的手,讓她放心。

  「你先歇著吧,朕這裡有些瑣事要去處理一下,讓小容陪你用早膳吧。」

  那名叫小容的,是一貫伺候錦瑟的婢子。

  錦瑟心知他不想說的話,是半句不會吐露的。因而也不糾纏,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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