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你是我親人

  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我也傻了，但長卿卻笑了，他說，他有愧於我，這一劍他該接，他說，他有愧於眾生，那些債他會還，說完他便隨女子走進了荒棄森林。

  銘蒼宗宗主，以星幕攔下了他，又是幾個超凡境高手使出必殺招，就在要成功之時，星幕破了，一條黑色的巨龍，橫亘在那裡，一頭巨狼冷漠的看著我們。

  黑龍和巨狼是荒棄森林西部的兩個獸王，黑龍說長卿已經踏過了劍淵，已經到了它們的領地，我們不能再動手！

  銘蒼宗宗主猶豫了，劍淵之戰未到，人類根本不敢徹底和妖族鬧翻，可我怎麼能看著他墮落。我知道他很愛那個女子，我答應他允許他們在一起，只要他回來，所有的一切，一劍宗會一力承擔。

  但他沒有，他的眼裡，只有懷中的女子，他頭也不回的進了荒棄森林，自始至終，沒再看我一眼，可能他認為接了我一劍，已經一刀兩斷了吧！

  那一次後，一劍宗歸隱，不再問事，一轉眼五十多年過去，我經常會想著他回來的一天，如果真的回來了，不管怎樣，我都會保護他，可沒想到長奕帶回來的，是這樣的他！

  

  眾人聽得出神，到此，陳何花看向蘇長卿，而他依舊面無表情。

  這一刻，許默懂他的心痛，不單單包含了失去親人的痛苦，還有愧疚，後悔，自責，直讓人肝腸寸斷。

  他原本是可以直追千年第一人的天驕，未婚妻更是一劍宗宗主，弟弟是一劍宗執法長老，任何一個，都是修真界頂尖的存在，他的未來一片光明，可卻突然變成了殺人的惡魔，放棄了宗門，拋棄了未婚妻，親人也不屑一顧，最後換來的卻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你說，能怪誰？

  沒有人可以回答陳何花，大殿裡寂靜無聲。

  許久，普世閉目輕頌，「阿彌陀福，陳施主是想說，長卿施主是被人設計？」

  陳何花眉一豎，漂亮的小臉憤怒無比，無形的劍氣震盪，嬌呵道：「沒錯，他肯定是被人設計害成這樣的，在山下禍亂一方的，正是那個女子，狐族公主，雨千顏！」

  我們幾次三番下山，超凡境巔峰的長老都曾去誅殺，卻連影子也看不到，而偏偏長卿，下山就能遇到她，而且還相愛了，這不巧合嗎？

  如果單單是人妖相戀，那也沒什麼，可雨千顏卻利用長卿的懵懂，蠱惑他殺了一城的人，徹底斷絕了他在人族生活的可能，人人得而誅之！

  順理成章的，他被追到了劍淵，在快要被斬殺時，妖族竟出手救了他，這很明顯是精心策劃的一個局，可我們沒有任何辦法，長卿他自己要進去！

  許默打量蘇長卿，眉毛擠到一起，問道：「陳宗主，你應該有懷疑的對象了吧？」

  陳何花雙眼怒睜，咬牙切齒道：「有，不是懷疑，就是它，它就是荒棄森林中的黑龍王，一定是它，是它設計害了長卿！」

  它的父親，是上一任荒棄之主，被劍聖蘇朝斬殺，而劍聖蘇朝，正是長卿和長奕的父親，它怎麼可能救長卿！一定是有陰謀的！

  可，我們無能為力！

  又是良久沉默，許默心裡已經有百分之九十敢確定，就是黑龍王所為，他說道：「我必定會去一趟荒棄森林，給你，給他，一個交代，如果真是它，它必死！」

  許默語氣平靜，卻讓人不可置疑，陳何花臉色鬆了下來，「荒棄森林不是那麼好進的，許院長何時想去，和我說一聲，我與你一起。」

  陳何花能感覺到，許默一定會去，她之前是因為氣憤蘇長卿不跟她回去，想以此來嚇唬許默，但她馬上就後悔了。

  許默是什麼人，敢獨自面對入聖境強者，而且活下來的人，能一個人入荒棄森林，還帶出了蘇長卿的人，想到這些，陳何花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才決定和許默一起去。

  許默點頭稱好，但並沒有叫她的打算，畢竟說不好就是要殺一個王獸，如果荒棄之主發火，既時自己還有逃脫的可能，如果帶上陳何花，就會變得複雜很多。

  得到許默的首肯，陳何花不再逗留，走前許默再一次要求為凌鋒解除封靈鎖，又一次被他拒絕，凌鋒和周雨在倆人到的一天，許默就要為倆人解除封靈鎖，倆人卻都拒絕了許默，要靠自己的實力通過考核，普世倒是欣然接受。

  劍鳴聲起，響徹整個歸一聖地，一道長虹東去，一劍宗（齊天聖地）一行人也走了。

  看著遠去的劍光，許默和衛頃付站在門口，遠遠的還能看到凌鋒揮手告別。

  直到看不見任何跡象，衛頃付隨意的坐在了石階上，一條腿挎著，若不是一身高貴的星袍，真和市井小人一般無二。

  許默也隨意的坐了下來，現在就他們倆人，很是隨意。

  衛頃付坐了一會，感覺不是這麼舒服，手一招，那個跟了他不知道多久的躺椅出現在地上，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斜眼看著許默。

  許默沒有說話，平靜的一指，一條差不多一模一樣的躺椅在衛頃付旁邊鋪開，在衛頃付驚訝的目光下，他也舒服的躺了上去。

  蘇長卿就站在許默背後，像個紅色的影子，心念轉動間，蘇長卿進入了識海空間，衛頃付只是一愣，然後看向前方。

  大殿很高，正對著東方，快要落下的太陽被大殿擋住，陽光照射在對面巨峰上，雲霧繚繞間，有修者飛來飛往，身姿美輪美奐，猶如身處仙境。

  衛頃付突然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一劍宗做得不夠多？蘇長卿殺了如此多的人，一劍宗卻只是避世幾十年，這是不是遠遠不夠？」

  許默半眯著眼睛，沒有說話。

  那時候我才十幾歲，被逼無奈之下進了天穹，但消息也是靈通，東大陸劍魔出世，屠了滿城，爺爺帶領很多人去追殺，後來的你都知道了。

  其實他並沒有趕盡殺絕，在那座城裡，還有幾萬的小孩活著，一劍宗找到了他們，把他們養大，清理了滿城的屍體，每家每戶，他們一個個的去磕頭賠罪，陳何花自損百年修為，反補天地，換那些孩子風調雨順，福澤綿延。

  現在，那座城，應該已經恢復了生機，一劍宗出世，並不是因為他們覺得已經贖完了罪，我聽爺爺提起才知道，正逢天澤秘境開放，不久又會有劍淵之戰，所以他們出來了，原本是事情完了就會再次隱世，卻沒想到在天極宗時看到了蘇長卿，其實他們做的已經很好，很多了，追根究底，那些人並不是他們殺的。

  「我會讓他去贖罪！」許默平靜的說道。

  衛頃付不以為然，繼續自顧自的說著：「蘇朝，千年前的劍聖，正是蘇長卿的父親，以前總有人說，我和小和尚，必有一人能成為下一個劍聖一般的存在，這也是我一直想學劍的原因。」

  「只是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許魔王，截了我與小和尚的路！」

  其實說來，我和蘇長卿是一樣的，爺爺從黑暗深淵回來後，沒幾年就去了，大伯一脈開始爭權，沒辦法，我只好把他們殺了，一千多人呢，很多人都是我親人，我大伯，我小姨，我堂哥，他們都是我殺的。

  這樣的我，是不是比蘇長卿更可怕？

  許默猛然轉頭，衛頃付一愣，神情恍惚，臉龐顫抖，「終究他還是會看不起我？」

  許默驚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你堂哥是不是在天澤秘境想整死我的那個傢伙？」

  衛頃付心差點被許默傷到，他已經準備好接受許默的質問，沒想到許默問的是這個，怔怔道：「是，是他！」

  許默一拍大腿起身，憤憤道：「事情太多，都把他給忘記了，當初他還想弄死我，沒想到你給殺了，死得好！」

  「你，你不問？」

  許默已經起身，大有沒能早點殺了仇人的樣子，十分懊惱。

  許默淡笑道：「問？問什麼？」

  「問你心有愧？」

  「你有嗎？」

  衛頃付想了想，如實的回道：「沒有！」

  「那你要我問什麼？」

  「任何事，任何人，問心無愧就好，若問心有愧，就自己想辦法生拉硬拽，去給它填上。」

  「對錯，在自己心中，如果你不殺他們，他們必然要殺你，到時候死的，也會是上千的人，也同樣的，會是你的親人，你成功的同時，也救了上千人，成王敗寇而已。」

  我從來不自詡好人，在天極宗，上萬的無辜之人死在我手中，在南大陸，無數人信奉我，拜我，冥冥之中，我也救了很多人，他們會認為我是壞人嗎？

  太多的道理我也講不出，但我知道你是衛頃付，是鬼面，這就夠了。

  就如十幾年前，那時候的你，知道我做的是錯是對嗎？你還是站在了我身邊。

  其實那時候要說一點不怕是假的，人嘛，如果有人在身邊，底氣總是會足一些的。

  「我親人不多，從你站在我身邊的那一刻，你是其中一個，所以，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我都站在你這邊，若無愧，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也無妨，若有愧，身下幽冥，魂落無間，我也陪你填上。」

  衛頃付緩緩起身，許默已經走遠，一襲白衣逐漸消失在夜幕中。

  大殿前，身穿星袍的俊美男子淚流滿面，哽咽著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