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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與死

2024-05-30 02:45:47 作者: 波兒來了

  路上居然遇到了李副縣長,他是聯繫公司的縣級領導。澤甲帶路,他們一行人背著食物和醫療箱,艱難地行進在山中小道,與我們不期而遇。我們激動得像孩子一樣擁抱起來。

  

  李副縣長得知我們基本安好,鬆了一口氣,介紹道:謝天謝地,你知道嗎,據古錦地震台網測定,大爐溝是這次地震的震中,7.6級地震,震源深度10公里。是古錦縣迄今為止有記載的最大的一次地震,破壞力極強。人們都認為大爐溝礦區的幾百號工人已經遭到了滅頂之災。

  劫後餘生的我並沒有輕鬆起來,心裡牽掛的當然還有周瑾媛和花花她們,我問道:兩河口鎮醫院呢?

  李副縣長的臉上頓時沉重起來,說:具體情況不清楚,兩河口鎮的地盤整體也有向下滑塌的趨勢,很多房子都塌了,部隊正在在救援。我們是分工了的,我一直聯繫你們,當然要到你們礦上來。一個人大副主任在兩河口鎮指揮搶險救災工作。

  我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電話不通,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儘快地趕回兩河口鎮。

  我們用了整整七個小時,才走到了溝口的兩河口鎮,雖然心裡有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這哪裡是精緻、繁華的兩河口鎮的模樣,現在已經是滿目瘡痍,房子東倒西歪,所有的牆體上都有剪刀狀的裂痕。兩河口鎮傷亡慘重,路上被倒塌的房子阻擋了,部隊官兵和當地群眾正在緊張地救援。

  當然,我們是一群蓬頭垢面的人,鞋子走破了,褲腿也被荊棘劃破了,這和流浪者和乞丐都差不多了。到了崗尚花,酒店外牆有少許裂縫,整體情況還好。來不及換衣服,我馬上到了兩河口鎮醫院,我看見一群醫生、群眾在一堆廢墟前傳遞著磚石,裡面有同樣蓬頭垢面的花花。倖存者的臉上,並沒有多少生的欣喜,唯有恐懼,唯有悲傷。

  花花一看見我,終於忍不住地大哭起來——

  媛媛在下面!

  我的頭嗡的一聲,幾乎失去了意識,我大喊起來:快救啊!

  照這樣,猴年馬月都完成不了。我打通宏森公司經理的電話,讓他馬上派出推土機和吊車前來支援。經理帶著哭腔道:路全部都被無數的塌方阻斷了,我們來不了,何況,縣城也有災情,我們所有的人和機械全部被縣上徵用了。

  花花邊哭邊給我講述了當時的情況——

  昨天晚上,我將周瑾媛送到醫院住下後,醫生說沒大問題,休息觀察就可以了。由於唐印還在崗尚花,周瑾媛便一定要我回酒店照顧兒子。我想周瑾媛已經在醫院了,如果有什麼情況也來得及應對,便回了崗尚花,結果剛到崗尚花,就地震了,我連忙帶著唐印逃出來,想到周瑾媛還在醫院,到了醫院就這樣了。

  兩河口鎮醫院住院部是一棟預製板結構的老樓,也是森工時代128林場醫院的老房子,在地震中率先垮掉的。

  我心裡絕望到了極點: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被壓在層層疊疊的預製板下面,那是一種什麼樣悲慘的境遇。

  花花告訴我:媛媛還活著,今天我一直在用敲擊聲聯繫,就在她被埋的地方傳來了回聲。

  媛媛,我是波兒,你能聽見嗎?我對著廢墟的縫隙一邊敲一邊不顧一切地大聲喊起來。

  咚咚咚,從廢墟下面傳來一陣輕微的回擊聲。

  不惜一切代價要將周瑾媛救出來。我的心抑制不住地顫抖。這時,崗尚花的工作人員給我拿來一套乾淨的衣服,我拒絕了。我讓酒店的工作人員全部都到這裡來幫忙,並將酒店的一輛生活用皮卡車裝上雞公吊作為吊車使用,並尋找所有私家車上的千斤頂全部用於救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廢墟被一點一點挖開,並用千斤頂固定好。很快,一個較大的縫隙出現了,可以看見周瑾媛的頭居然還可以稍微動彈一下。救援人員將一根管子伸進去,通過管子可以輸送點牛奶之類的營養液。

  洞口不斷擴大,終於延伸到了周瑾媛身邊。情況不是那麼簡單,壓住周瑾媛頸背部的是一根巨大的橫樑,一下無法移開,如果強行移動,會引起整體大塌方。

  我親自爬了進去,現在已經不能用機械了,只能人工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掏,看能否騰出一個空間。

  波哥?周瑾媛嗓子焦啞,但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連忙回應道:我在!

  我就知道你會來。周瑾媛聲音細若遊絲,我的頭不能動,孩子已經生下來了。

  醫生焦急地說:孩子很有可能被灰塵嗆住了嗓子,所以沒有哭出聲來,一定要及時將母子救出來!

  周瑾媛盡力摸索著將孩子用我遞進去的繩子包紮好,我小心翼翼地從狹窄的洞裡拖出來,孩子包在枕巾里。那是一個滿身血污的泥孩子。

  醫生馬上進行清洗,這時,一聲低沉的嗚咽般的啼哭響起,聲音雖小,可震驚了在場所有人,那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我的女兒!

  大家歡呼起來。

  可大家都知道,孩子的母親還壓在下面。特別是女人們,都情不自禁地哭起來。平時嬌滴滴又不乏任性的周瑾媛如今被壓在廢墟下面,是如何艱難地生產,如何自己掐斷臍帶包好孩子,需要多大的決心和毅力,需要忍住多大的痛苦……

  我可能活不了。周瑾媛哽咽著說,孩子你一定要帶好,還有我父母也請你關照一下。

  別這麼想。我說,我來了,就一定把你救出來,我們馬上就結婚,我答應過你,我們要到很多很多地方旅遊,堅持住!

  周瑾媛說:你在我就在。

  我大聲說:我在,永遠在!

  周瑾媛說:你就是我的天堂,謝謝你!

  我繼續用千斤頂小心地頂起預製板,不斷擴大洞口,我的手已經能夠得著周瑾媛了,再進去一點,就可以架起千斤頂,只要壓著周瑾媛的大梁能稍微松一點,就能把周瑾媛拖離險境。

  危險!快撤!鎮長吼道。

  這時,一陣餘震襲來,大地又猛烈地晃動起來。

  我剛被旁邊的人逮住腳從洞裡使勁地拖出去,轟地一聲,剛剛挖出的洞口被重新坍塌的瓦礫埋住了,一聲嘶啞的短暫慘叫像一根刺進大腦的鋼針。

  媛媛!花花痛哭不止,大聲叫著。

  餘震的塵煙尚未散去,我和花花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手掌磨破、指頭出血,甚至腳底被鋼筋刺破了,雖然如此,一刻也沒有停下來。

  媛媛!我聲嘶力竭。

  回應我的是令人窒息的寂靜。

  一道夕陽將大地染成了金黃,一隻布穀鳥咕咕咕地叫著,一股輕風旋起些許閃亮的紅塵升向天際。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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