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愛的責任
2024-05-30 02:43:06
作者: 波兒來了
這是森工局修建了幾十年的木板房,屋頂還是青石板壓著油毛氈,層層疊疊,早已經破爛不堪了。昔日建縣時最繁華的地方,如今早已淪落為城郊貧民區了,它的旁邊,是日漸欣欣向榮的古錦縣新城。不過,這裡也快納入拆遷了。侯娟的父母居住在這裡,正在準備退休回內地老家的事情。
我和侯娟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似乎沒有一點詫異,這好像一直就在他們的預料之中。我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不論家世還是品行,都非常熟悉了,讓他們鬆了一口氣。侯娟和余剛交往了那麼久,但是從來沒有和他們見面,那不時耳聞的小道消息和別人異樣的目光,不斷擊碎著他們的心。
吃飯的時候,我和侯福喝了點酒。我們談了很多,最多的是我和侯娟小時候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歷歷在目,帶著古錦河濃重的水腥味和剛剝下的樹皮的松香味。
現在你的父母可好?侯福問道。
父親有三高,平時吃藥維持著,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母親的風濕病比較嚴重,經常痛得睡不著。我答道。
這都是在高原艱苦勞作留下的病根。侯福晃一晃右臂空蕩蕩的衣袖,苦笑道,這就是我們這輩人在高原工作一輩子得到的報酬,可惜我們不能給你們留下什麼東西!
我們只要有一雙手,就不會餓著。何況現在的生活比起你們剛進山時已經好多了。我說,父母已經在他們能力範圍之內給了我最好的了,只是自己不爭氣罷。
如果有機會,回老家發展也好。畢竟這裡的發展機會比內地小得多,我們是沒有辦法的人了,在山區辛苦一輩子,混個稀飯錢退休。侯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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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內地競爭也大,好多內地人都來旅遊區打工了。
侯福說:那你們也可以試試。
當侯福說「你們」的時候,我看了看侯娟,她一樣也看著我。
這是一種讓人感動的家庭氛圍,和諧、溫醇,美酒一般的滋味,讓人慾罷不能。這是我第一次在別人家庭里享受到的最高禮遇。侯福那一臉的慈愛讓我感到了久違的父愛。侯娟則快樂得像小鳥一樣,和母親一道忙碌著。他們不知道,幾個小時前,侯娟還是一個悲痛欲絕準備了斷生命的人。
你對侯娟的情況是清楚的,你要想清楚,要多包涵啊。侯福壓低聲音,再三地懇請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們沒嫌棄我目前的處境,並不是我自身有什麼本事,而是父輩的友誼,他們希望我們能傳承下去。當然也希望我不要嫌棄侯娟。
我看著侯娟說:我們是一見鍾情。
侯娟的爸爸笑道:發小還有一見鍾情的啊?
我和侯娟異口同聲地說:有的,有的!
侯娟容光煥發,面頰上有陶醉的紅暈,甚至不敢直視我。但在我心目中的確是一見鍾情,這種感覺很奇怪,應該是希望一個嶄新的侯娟出現在我面前,因為今天下午她在吊橋上就算是重生了。
當夜,我竟然又喝多了,侯福讓侯娟將我扶到她床上睡了。
深夜,我醒過來了,周圍一片漆黑,我找了好一會,沒找到燈繩,卻把床頭的一杯水打翻了。
侯娟拿著一小截蠟燭進來了,好像她一直在外面等著我,說,燈早就壞了。侯娟又重新給我倒了一杯水。我喝著侯娟遞給我的水,心裡激動不已,一把摟著她。
她好像也在等待這一刻,說:輕點,別把爸爸媽媽吵醒了。
月亮升起來了。清冷的月光,透過木板房的縫隙,照在我們的身上,斑馬一般的條紋,清晰而奇異。我們的皮膚上沁出一股神秘的味道,有那種像淡淡的中草藥味道。
侯娟笑道:我是個包袱,爸媽的意思是把我送給你了。
我心裡突然緊張起來,說:你自己怎麼想的?
從小,我就知道我就是你的。侯娟趴在我身上說。
一些印象掠過我的腦海,我不知道她心裡是否有所比較,比如高矮胖瘦的味道甚至那玩意的長短。我可以耿耿於懷,卻不得不面對現實。哪有那麼多的感慨,哪有那麼多至死不渝的愛情,波兒找個老婆委實不易。
月光下,侯娟的臉滾燙,瞳孔里發出貓眼一般的光芒。我突然想起了花花,這是兩種不同的味道。這真的不合時宜,卻沒有辦法抑制自己的想法,我並不單純,這時,一種氣味縈繞在我鼻尖,讓我的嗅覺突然恢復了,那是一種熟悉卻陌生的味道,一種古錦河水、漂木和死屍的味道,或者是新鮮的生肉的味道,我努力把這種不適感趕出腦海,一種先入為主的想法會影響一輩子。
你一定會看不起我吧?我的聲音言不由衷地冒出來,輕得像飛過的蚊蟲,我知道這是掩飾我的內心的不安。
侯娟伸手摸我的頭,像在哄孩子一般,說: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不要動,心情放鬆。
我心裡突然想笑,沒有男孩會認為自己是第一次,哪怕是真的第一次。正如沒有一個女孩會認為自己是第一次,從第一次來月經開始,我們本能、無師自通、自以為是地活著,我們的環境和所接受的教育,讓我們把愛和愛的表達視為骯髒和齷齪,永遠在意識里如影隨形。
侯娟側過身子,把身體緊緊地貼在我身上……
當我醒來,已經是早晨十點過了,我看見侯娟還在睡夢之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嬌媚。我給她拉好被子,悄悄地下床。我坐在窗前,呆呆的,沒有一點意識。不知何時,侯娟站在了我的身後,我嚇了一跳。
你後悔了?侯娟問。
我搖搖頭,拉著她柔若無骨的手,在臉上輕輕摩擦著。
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如果你真的後悔了,趕緊提出來還來得及。她竟然是笑著說這句話的。
我心想,侯娟是連命都敢放棄的人,今後,如果有什麼奇蹟發生,我都能接受。
我說:我是想,從今天開始,我們的關係發生了變化,我們的未來生活得有一個計劃。
波兒。侯娟的聲調極其溫柔,臉上洋溢著笑容。
我得去找一份工作了,為了我們的孩子和將來。我認真地說。
男人和女人想的真的不一樣,你想得真遠。侯娟緊緊地抱著我,我知道你是認真的,我需要你。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需要和認可,我就得承擔起這責任,本來只是一次偶遇,卻成為了命運的轉機。這是我的宿命、生活和責任。誰說波兒找不到老婆,誰說波兒是一個浪蕩子。一個男人在女人身上紮下了根,責任感便須臾未曾消失過,從此就有了想努力掙錢的念頭,這是一個男人成熟的開端。母親曾經說過,世界上只有剩男,沒有剩女。我能有侯娟,這就是父親拼命從古錦河裡救起來的,像一塊樹皮、一塊水柴,註定要碼進我家的柴堆,那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有一個招工啟事。工作是拆森工局子弟校,下一步就是建成一座工廠,前後至少三年的時間,這三年我就有事情做了。在此之前,我對這份工作是不屑一顧的。
把自己就讀的學校拆了,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特別是這學校里有太多關於我的負面的記憶信息,也許並不能消除人們的記憶,但我可以參與見證一個時代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