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錢情兩訖,一筆勾銷
2024-05-30 02:03:24
作者: 栗織
「娘,你在蒸什麼?」小五和小六圍在灶台前,好奇地看著林玉茗。
他們這會兒已經吃飽了無所事事。
林玉茗揭開篾蓋,估摸著差不多了。她用布巾將陶盂取出來,放在盛了井水的木盆里鎮一會兒。
這才得空跟兩個小屁孩解釋:「娘在蒸蜂蜜百合飲。等涼些了給你們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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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割了野蜂蜜後,就記起第一次見到陸大夫時,對方送給二狗子的野百合。故而她也尋摸過去采了些新鮮的,正好回來做個飲品。
味道可以的話,趕明兒拿到縣城去賣。
小五和小六互相看看對方,再摸摸自己的肚子。垮下臉來,深覺中午吃太多了。
林玉茗看得一陣好笑,這東西可不一定人人愛。
「額……!」幾個兒子相繼嘗了嘗,分明有一言難盡的感覺。就連吃蜂蜜時眼睛閃閃發亮的老四,抿了一小口後,也丟下勺子喝水去了。
只有老二舀了一勺後,又連著舀了好幾勺,大有一個人吃光的架勢。
原來她家老二,喜歡吃有點苦的食物啊。
林玉茗摸摸他的頭,「等下跟娘親去陸伯伯家,正好還個人情。」
「好啊,娘親。」老二抱著小碗不撒手。
林玉茗自去將剩了大半的陶盂,用麻布包起來,放進背簍里。那裡面還有一大罐蜂蜜,也都是準備送給陸安夫婦的。
等收拾好後,她就去房裡找柳依依。沒成想,柳依依竟不在屋裡。
她轉身就問狗子們:「你們爹去哪了?」
「下田了。」
除了林玉茗用來種菜的那塊旱地,趙珩還有兩畝水田。
往年趙珩都會花點錢,或者用獵來的野味換人來插秧。村里總有那麼些人家,就靠每年春耕時給人下田,或者秋收時替人收割來掙點餬口的小錢。
這不今年趙珩受了傷,暫時沒辦法上山打獵了,他也閒不住,就自己下田整整。
路上有不少村民都在插早稻。
玉溪村雖說靠海近,但只有夏季才是出海的好時機。而且現在官府管得嚴,出海一次要交稅不說,附近還有海盜肆虐,往往出一次回來還入不敷出。故而不少人家為了養家,淡季的時候都還是老老實實在家種地。
林玉茗來到自家那兩畝水田邊上,看到的就是趙珩挽起褲腳正在整田。
她覺得有點不真實。好看的人真是做什麼都很賞心悅目啊!哪怕趙珩褲腳上沾了泥,臉上沾了雜草,頭髮也有些凌亂。
不僅她看花了眼,躲在田邊樹後的柳依依也痴痴地望著。
也許趙珩的心就是石頭做的。這麼些天了,柳依依甚至連跟趙珩多說幾句話都沒能實現。但她只要不靠近趙珩,趙珩倒一般也不會管她。
林玉茗也踅摸到那棵樹下,「柳小娘子——」
「啊?,是夫人啊。」柳依依冷不丁被人一喊,有些驚慌,她還以為是被村裡的誰發現了呢。
「腳傷好了?」
「……」柳依依啞了聲,終於將眼神放在了林玉茗這邊,「……快了。」
「那就是好得差不多了。」林玉茗裂開嘴,「我過兩天送你回縣城。」
「我,」柳依依想說不,但在林玉茗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還是沒能說出口。很明顯,林玉茗根本就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
她只好點頭,「我自己能回去。」
「也行。」林玉茗還樂得輕鬆,她伸出手掌,「等下我要去陸大夫家,還請柳小娘子把診金和藥費給我。」
柳依依看看她,有些不可置信。但林玉茗的臉上,可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她埋下雙眼,遮去眼中的不屑。這樣市儈的農婦,怎麼能是司鹿哥哥的妻子?!
林玉茗自當無視,她可不會無緣無故從自己身上出血。就算要做菩薩要樂善好施,也得等她賺到足夠的銀子再說,現在她可沒那個閒錢。
「診金一兩銀子,你給三百文即可;藥費則是五百文。一共八百文。你是現在給我呢,還是?……」林玉茗可不覺得,柳依依會將錢財放在她的臥房裡。
「就這裡吧。」柳依依最終還是從袖口裡掏出了錢,遞到林玉茗手中,「這是二兩銀子,剩下的不用找了,就當是我這幾日在夫人府上叨擾的費用了,還請夫人莫要推辭。」
林玉茗倒是很想給對方找錢,可惜她現在找不開。很遺憾,她那天買了米麵紅薯等糧食後,剩下的也沒多少。
但她也不想欠對方的人情。她在想怎麼跟對方說明,自己回頭把錢給柳依依送過去。
柳依依看著林玉茗的臉,猜測著她心下在想什麼。
這二兩銀子除開藥費,剩下的夠一戶普通的農家用好幾個月了,想來這林氏從未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錢吧。她想當然地以為是趙珩在當家。
想到這,柳依依心下忽然舒坦,她情真意切地將林玉茗的手合起來,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區區一兩銀子,不足掛齒。夫人不必介懷。」
「那行吧。」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林玉茗也不再推辭,她拿了錢轉身就走。
錢情兩訖,一筆勾銷,倒也行。
可是巧了,她和二狗子趕到陸大夫的家時,正碰上陸夫人在殺鴨子。
她怎麼總碰到陸安夫婦的飯點呢?!
陸夫人卻已經看到她了,抬袖擦擦額頭的汗,親切地和林玉茗打招呼。
「林小娘子,你來了。晚飯可吃過了?」
「陸夫人,這才申時啊。我們家未時才吃的午飯呢。」林玉茗將背簍放到台階上,歇口氣先。
「那等下留下來吃晚飯吧!」陸夫人看看林玉茗,「你這是?」
林玉茗從背簍里抱出瓦罐和陶盂。
「陸夫人,這一罐是我割的土蜂蜜;這個呢,是我嘗試著做的蜂蜜百合飲。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帶來給您和陸大夫嘗個鮮。這回要不是陸大夫及時趕到,我夫君還不定能不能熬過去呢,您可千萬別推脫不要哈。」
「這,這如何使得?」林晏如手上正忙著,也沒辦法推脫。就見林玉茗徑直抱著東西進了灶房。
「夫人,就別和我客氣了。那倒見外了不是,我擱灶房裡好了。」
等林玉茗放好,她淨了手又主動上前,來幫陸夫人料理鴨子。陸夫人想說不用的,但是挨不住林玉茗坐到木盆的另一邊,就開始清洗。
「這鴨子看著挺瘦的,夫人打算怎麼吃?」
「我也是看著它瘦,就想著做個鹽水鴨。有段時日沒吃了,想念得緊。這不,安哥以前的師兄給送了一隻過來,正好今天天氣不錯,我就想著給弄了。」陸夫人已經將鴨子處理好了,剛正在清淤血。
「夫人是應天府人?」林玉茗隨口問道。
「林小娘子,你如何曉得?」陸夫人倒有些驚訝了。
而且,林氏看著確實就是一副普通農婦的樣兒,——像林氏這樣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或許幾十年都不會出村直至老死的女子,竟倒也聽過應天府。她心下又覺親切。
「夫人要是不介意,倒可以喊我一聲玉茗。」林玉茗往木盆里倒上清水,「鹽水鴨可是應天府名菜。我曾有幸見過。」
「你去過應天府?」
「恩,我並非玉溪村人。我爹生前是做走南闖北的貨郎的。」
記得梳理原主記憶的時候,「林玉茗」是隨父親林尋走街串巷來了龍溪縣。後來因為得罪了縣裡的地頭蛇被打了一頓,無意中被趙珩的父親趙則成救下,將父女倆帶回了家。
林父感念趙父的恩情,傷重自知時日無多時,將自己的女兒託付給趙父,並承諾女兒玉茗會一輩子侍奉趙氏父子。趙則成便趁機給自己兒子說了這門親事。
當時趙則成父親剛去世,又被弟弟逼著分家,官府還要每戶出一丁服徭役。趙則成一向體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唯一的兒子,趙珩;長女已經出嫁,他並不擔心。
林父同意後,趙珩和林玉茗就趕在林父咽氣前,結了親,成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