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風雨欲來

  時間飛快，轉瞬便是月余。

  鐵網山比獵眼見馬上便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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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來，神京那些勛貴子弟，連去酒樓吃酒都小心翼翼了許多。生怕自己吃多了酒，若是鬧出事情，便會被陛下除名。

  畢竟，龍禁尉雖說有一部分是勛貴恩蔭出身，然畢竟一個蘿蔔一個坑。陛下的上諭可是說了，這次秋獵，不拘出身。

  也就是說，凡是各勛貴出身的子弟，不論是嫡出還是庶出，皆可報名應試，但凡進入前二十名，當即授予龍禁慰百戶之身，賞金百兩，頭三名者即晉千戶，賞金千兩。

  軍機處。

  今日軍機處所有軍機大臣齊員坐堂。

  軍機平章也就靖寧侯吳壽昌、東川侯王世雄、東平侯成金、西寧侯賈玖、永安伯崔征。

  信國公環視一圈眾人，而後輕咳出聲：「事情便這麼定下，由林翰林輔助文軍機留守神京，其餘三位平章一齊留下。」

  「接下來，本公，宣示陛下上諭。」

  余者聽後，皆是紛紛從椅子上面起身恭聽。

  信國公緩緩站起。

  「陛下諭：著四勇營敢勇營、效勇營，四威營立威營、振武營，四武營耀武營、奮武營所部，三日後卯時正開拔。於聖駕前三日抵達鐵網山安營紮寨，不得有誤。」

  一旁的軍機經歷凝神斂色奮筆疾書，把領班軍機大臣的話記下，一會等各軍臣大臣用印，便會行文下發各營。

  「四勇營、四威營負責整個鐵網山下東、西、南、北四面防衛。」

  「四武營則是駐於這兩營身後。」

  「第四層防區，由一萬龍禁尉負責。」

  「第三層，由繡衣衛北司兩千緹騎負責。」

  「第二層，是陛下的八千宮廷禁衛巡視之地。無詔，任何人不得踏進宮廷禁衛防區。強行闖者，不拘是誰，繡衣衛可當場格殺。」

  宣畢，信國公揮手示意眾人散去。

  賈玖跟隨在東平侯成金的身後出了軍機處。

  信國公喚了文淮留下，正了正面容，沉聲道：「文軍機，本公三日後，先行隨同京營前往鐵網山。屆時，都中一應事宜，尚還要文軍機多加費心。」

  文淮拱手，正色道：「國公爺請放心，恆舟必不負所托。陛下那邊，尚還要請國公爺費心。」

  卻說賈玖出得軍機處正門，卻被不遠處的花備喚了一聲。

  和一眾同僚打了聲招呼，賈玖朝花備走了過去。

  「西寧侯，陛下召見。還請侯爺隨同小的前往紫宸殿陛見。」

  ……

  ……

  紫宸殿。

  崇德帝站在一張標註為鐵網山的輿圖前，他的身後是微微躬身侍立的戴權。

  「戴權，事情可安排妥當了？」

  戴權見陛下相問，躬著的身子略微下彎，恭聲奏稟：「啟稟陛下，車將軍回報，兩萬餘禁衛已經秘密進入預定之處。」

  「五千火器營探事司兒郎，也已經進入埋伏之所。就在東面，魏王駐紮的身後之處，一旦魏王有所異動，他們和車曉的禁衛便可以前後夾擊。」

  戴權話落，殿內便是一陣靜謐。

  「有人說，朕對西寧侯的寵信過於隆盛了。戴權，你怎麼說？」

  戴權眼眸一跳，事到臨頭。陛下此意何舉？

  不及多想，戴權不假思索道：「回稟萬歲，老奴還是那句話。能為殿下所用之人，是老奴的朋友。不為殿下所用之人，便是老奴不共戴天的仇人。若是與殿下為敵之人，那就是老奴的殺父殺子仇人！」

  「你這死老貨，嘴裡沒一句真話。你下面都沒了，哪來的兒子？」崇德帝笑罵了一句，從戴權那裡重新聽見潛邸時聽慣的話語，他的眼眸一凝。而後把視線從輿圖上面收回，伸腿輕輕踹了一下戴權屁股。

  「嘻嘻，老奴得萬歲爺賞識，打小在齊王府當差，萬歲便是老奴的再生你父母。」

  戴權緊跟萬歲的腳步，回到高台處，招手一個小內侍奉上一壺滾燙的熱水，替萬歲斟了一盞參茶。

  「賈玖。」

  說到這裡，崇德帝微微停頓，伸手接過戴權遞來的熱茶。

  戴權心臟都快要跳將出來，卻被萬歲爺停下的間隔，差點沒讓他窒息過去。

  將那盞熱茶扣下，崇德帝才緩緩道來：「他是一位有才之士，可惜了。」

  戴權的心臟微微收縮，垂下腦袋已經有了注意。

  「朕會在秋獵過後，挑選一位皇侄過斷膝下。」

  「若是他沒能駕馭得住賈牧之，那朕便就要好好安排了。」說畢，崇德帝似笑非笑地望著戴權。

  戴權見狀，趕緊跪了下去，以無比恭敬的語氣奏稟道：「啟稟萬歲，老奴與那賈玖只是合作一做些營生，因老奴是一位殘缺之人，老奴這般喜歡銀錢，為的也是想在將來留一個身後名。挑選一位假子，承襲一下我戴家香火。」

  「老奴眼裡，萬歲爺才是天。等秋獵過後，老奴便斷了與九州銀行的合作，停了宮裡俸祿的代行發放。」

  戴權垂下的腦袋，此時無比清醒。

  他以為陛下對賈玖的寵信，是因為陛下另眼相看。

  現在，戴權的心裡明燈似地亮透。

  早前，賈玖恰逢遇刺，陛下借楊閣老彈劾之機，藉機把楊閣老調出中樞前往河南。

  陛下一直是在借賈玖這把劍，去斬太上皇留下來的影響力。

  遠的嶺南侯、東平侯、永安伯這三位手握重兵在外的勛貴，皆是因為賈玖之因，才會或誅或明升中樞，實則被陛下將兵權盡收囊中。

  就在戴權出神遐思的時候。

  殿外傳稟，西寧侯陛見。

  崇德帝輕聲喚了句戴權起身，戴權小心翼翼地讓那紅衣內侍宣西寧侯進殿。

  賈玖舉步而入殿內，於高台前十步內駐足，而後大禮叩拜崇德帝。

  禮畢。

  崇德帝直言道：「此番召賈卿前來，是讓你率八百餘繡衣衛精甲，隨同戴權的兩千探事司兒郎，護侍朕左右，一會你出宮後。馬上挑選人手，即和司禮監的花備一同前往龍帳，提前準備。」

  賈玖暗自一驚：陛下竟這般急？

  「臣，遵旨！」

  「唔，你且退下罷。」

  賈玖遂朝高台上面的崇德帝大禮告退。

  與此同時。

  魏王府那邊剛剛與一眾心腹幕僚商談完準備事宜。

  待打發一眾心腹出去之後，魏王朝心腹大伴打了個眼色。

  那名太監隨即按動一個開關，書架後面突地緩緩打開。

  大伴緩緩走了進去，約莫三刻鐘左右。

  從裡面走出一位全身籠罩在黑衣之下的男子，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眸子。

  魏王也不去理會那位黑衣人，手指輕輕敲在桌案上面，半晌方自沉吟道：「你那邊如何了，可安排妥當？」

  黑衣人沉默著點了點頭。

  垂首想了一下，最後抬頭，嗓音略帶嘶啞：「王爺，除了留心注意西寧侯那邊。王爺尚還要注意山東那邊八千精騎，若是他們悄無聲息迴轉神京，人數雖不多，然鐵網山除了龍帳上面，其餘地形開闊，有利於騎兵展開突襲。」

  魏王目中精芒一閃，篤定道：「三日前，本王收到飛信，陳懷安此人，尚還在濟南府。他那八千精騎襲擊濱州白蓮教後，便返回濟南兵營休整，我的人一直在盯著他們，並無異動。」

  「而隨侍父皇的兩江提督兵馬，也已發在洛陽掉頭南下，直回提督兵營。」

  說到這裡，魏王目中閃過一絲異色，「那人你有把握對付嗎？」

  黑衣人目中宛如一潭寂靜的湖水，還是方才嘶啞的音量：「在前往鐵網山路上的時候，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做掉他。」

  說完，馬上又被了一句：「哪怕做不掉他，陛下能用之人。不多。」

  黑衣人說罷，一雙明亮的眼睛平靜地看向魏王：「你這邊的人，確認能夠衝破京營、禁衛和龍禁尉的層層護衛？」

  魏王淡然一笑，「放心罷，本王既然能夠應承你的承諾，必然不會食言。你的家族至少可保五代無憂，餘下的，便就要看你的後代子孫了。」

  「至於本王的部署，你少來打聽。且看當日，若是本王沒有親自前往龍帳，你也不必浮出水面，不是嘛？」

  「本王需要你的，你也應該清楚。本王看中的，恰恰是你的人手能替本王收拾殘局。本王也不希望看到繡衣衛分崩離析。而你的人手，替我解決戴權那死老貨的手下便就行了。」

  說到這裡，魏王直勾勾地盯著黑衣人露出來的一雙眼睛。

  黑衣人也不迴避，而是提出了一句建言：「王爺，保險起見，我還是建議王爺爭取一下牛繼宗，雖說他是開國元勛，但沒有人能夠對從龍之功，淡然以對。畢竟，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王爺，宋國公與趙王素有往來此事，我知道，實乃你的人故意透露給戴權的探事司。然而，這也讓對方有所察覺，此次鐵網山秋獵，神機營一兵一卒，概不能離營。」

  「王爺多年來的謀劃，算不算得上白費心機？」

  魏王聞言也不惱羞成怒，先是無聲一笑，繼而從容不迫道：「本王既能在紫金山藏下一批甲士，那麼在大周其他地方，亦是能夠藏下兩處、或……三處。」

  黑衣人那雙平淡的眼睛終算有了一絲亮色，沉吟一會，方道：「既如此，那我也沒啥好擔心的了。若是王爺相信我，但凡王爺能夠拿下牛繼宗，那王爺離那個位置，便就十拿九穩。區區一個四武營，哪怕全都擺到鐵網山，亦無濟於事。」

  說完，黑衣人朝魏王一抱拳。

  須臾，書架再次晃動起來，黑衣人隨後閃身進去消失不見。

  那張書架隨後恢復原樣。

  魏王替自己斟了一盅五湖醉，淺呷一口，隨後暢懷道：「好酒……好酒！」

  「父皇也是老糊塗了，竟然讓一個膝下沒有子嗣的人傳承大寶。」

  「希望……父皇，能夠明白我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