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秦可卿：這人是黑了一點

  瑞珠見到來人是太太和奶奶，連忙放下碗筷，起身迎了出去。

  茜雪也想起身相迎，卻被玖爺瞪了一眼，只好復又落坐。

  「早啊，玖兄弟，呀，正吃著吶？嫂子我們沒有打擾到玖兄弟用膳罷。」

  尤氏著一件淡綠長裙，外罩一件棗紅色狐皮披風，袖口上用銀絲線勾勒出幾片梅花。

  雅致玉顏薄施粉黛，楊柳細腰蓮步輕移，雲髻上別的梅花琉璃釵，隨著她的腰身左右律動，丰姿綽約。

  秦可卿緊隨尤氏身後，一身淺碧色輕柳軟紋束腰長裙，略顯楚腰纖細，外披竹葉青鑲金絲飛鳳紋大毛斗蓬。

  杏腮桃臉，未施粉黛，一頭青絲高高挽起，雲髻上斜插鏤空飛鳳金步搖，綽約多姿。

  秦可卿算是第一次瞧見聲名在外的賈玖，美眸中藏起一絲窺探之意。

  此人名聲在外，頂著少年秀才的頭銜，以十三之齡棄文從武，最後氣到敬老太爺跑去修道，至昨日歸京，單人單騎打進一座伯爵府邸。

  只是？膚色頗黑了一點！

  

  待婆婆打完招呼，秦可卿收回落在賈玖身上的眸光，屈身福了一禮，脆聲道：「侄媳見過叔叔，給叔叔請安。」

  尤氏與秦氏二人的聲音，一位風風韻韻，一位燕語鶯聲。不見其人，卻足以扣人心弦。

  賈玖輕輕點頭，算是回禮。

  尤氏昨日對茜雪的態度，賈玖也不好對其冷臉以待，遂抬頭問道：「珍嫂子，你們這是？」

  說著，賈玖朝低垂著眼帘的秦可卿點了點頭，溫聲道：「還要謝謝蓉哥兒媳婦，有心指派瑞珠過來幫忙。」

  秦可卿聽後連忙接話，脆聲道：「叔叔客氣了，原是一家子，這本也是侄媳應分之事。」

  尤氏待兒媳話落，便接過話頭兒，笑道：

  「因嫂子宴請西府老太太她們過府賞梅，昨兒嫂子便吩咐下人將整個薈芳園清掃了一遍，昨日兄弟不在府里，嫂子便作主將茜雪暫時給請了出來。

  這不，老爺得知後，大罵嫂子一頓，都怪嫂子自作主張，嫂子今兒過來呀，是找玖兄弟道惱來了。

  還請玖兄弟萬萬不要惱了嫂子，等薈芳園清掃完，明後日，嫂子再親自過來請玖兄弟和茜雪回府。」

  賈玖聞言，心裡暗暗冷笑，尤氏今日這翻託詞，於昨夜東叔說的可不是這樣。

  看來，這事要麼是被賈敬給攔下，要麼是宮裡處置會寧伯的事給傳了出來。

  不然按賈珍那尿性，今日來找的人，定是告知自己，將被逐出賈氏一族的事。

  見尤氏擺出笑臉，一副請罪道惱的神色，賈玖不好對她擺臉色，何況，這事與她們二人無關，遂溫聲請她們落座。

  「珍嫂子、蓉哥兒媳婦，如你們還沒有用膳，便坐下一同用膳罷，至於其他的事，我現在住在這邊挺好的，暫不想搬回寧國府，以後也不打算再搬回去。」

  尤氏聞言心裡一慌，如果請不回玖兄弟，說不準還得挨老爺的打，她也瞧見賈玖眸子中淡淡的冷意。

  尤氏輕蹙娥眉，對於這位敬老爺看重的玖兄弟，此時的她，進退兩難。

  特別是玖兄弟最後的那句，徹底是堵死了她接下來的話語，真真是如梗在喉。

  想了想，尤氏繼續陪著笑臉，說道：「玖兄弟客氣了，你不用管咱們，自用膳便好，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本就是一家子。

  這快過年的，哪有讓玖兄弟自個兒在外面過年的理兒。如若真讓玖哥兒一人住在外面，這不是在打嫂子的臉嘛！」

  賈玖聞言，舉筷子的手一滯，輕輕笑道：「嫂子言重了，我這不還有茜雪在嗎？更何況，寧國府又不是我的家，這裡，才是我的家。」

  秦可卿心裡暗暗著急，昨日婆婆挨的那巴掌，到現在還有一道淡淡的指痕。

  今日原本是打算過來請茜雪的，誰知叔叔竟然在家，她作為晚輩，倒是不好輕易開口。

  茜雪抬眸偷偷望了一眼自家大爺，隨後快速垂下腦袋。

  昨日寧府那些下人，瞧她時所露出厭惡的眼神，茜雪已是猜到了幾分。

  幸好這兩位奶奶並沒有當惡人，而是好聲好氣地將自己這位奴婢請出寧國府，還留下一些吃食，又吩咐瑞珠照看自己。

  茜雪心裡，自然是對珍大奶奶和蓉大奶奶充滿感激的。

  但她有自知之明。

  賈玖卻是無視眾人的眼神，自顧自地用起早膳。

  就在氣氛尷尬無比之時。

  焦大從門外走進院中，瞧見院裡一眾婆子丫鬟時，微一愣神。

  及至院中，焦大也不進屋，抱拳朝廳內招呼道：「玖大爺，敬老爺遣小的來稟告玖大爺一聲，昨日府里發生的事情，日後，敬老爺一定會給玖大爺一個滿意的答覆。

  敬老爺說，請玖大爺暫且搬回府中，不要忘了前日答應敬老爺的事情，敬老爺請玖大爺且等上幾日，等敬老爺下地後，一定會給玖大爺一個交待。」

  說完，復又抱拳告辭，焦大便轉身出了院門。

  尤氏聽完，心裡暗暗一驚！

  敬老爺能下地了？昨夜伺奉湯藥時，瞧他那情形已然時日無多。

  秦可卿則是從中品味出不同尋場的話來，輕輕轉動美眸，看了一眼安心喝著小米粥的叔叔，誒，就是黑了點啊！

  賈玖此時在心裡暗暗思忖著，搬回或不搬回的得失。

  斟酌一會，無奈一嘆。

  名義上，賈敬算是自己的養父，他這一發話，自己如果再不搬回，傳了出去，自己便會惹上一個不孝的罵名。

  除了這些，賈敬似乎還藏著什麼秘密，顯然是與自己有著切身關係。

  想到這裡，賈玖朝尤氏溫聲道：「珍大嫂子，我替茜雪謝過你昨日的相助，還要勞煩嫂子費心替我收拾水榭。」

  尤氏一聽，當即大喜，總算沒有辦砸老爺交待的事情，連忙點頭笑道：「玖兄弟哪裡的話，都是一家子，那嫂子先不打擾玖兄弟用膳，嫂子我這就回府，吩咐人好生替玖兄弟拾掇好屋子。」

  說罷，看了一眼瑞珠和茜雪，尤氏又笑道：「玖兄弟剛剛回京，茜雪又有傷在身，這屋裡也沒個使喚的人手，嫂子我且把銀蝶留下來，好替瑞珠幫把手。

  玖兄弟可別忙著拒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嫂子在故意欺壓兄弟。銀蝶也就是幫襯幾日，等玖兄弟搬回府後，嫂子再好好替你物色得力人手。」

  賈玖初初一聽，剛想拒絕，復又聽見尤氏後面的話，便只好點了點頭。

  尤氏見賈玖應了下來，轉身仔細吩咐銀蝶幾句，便帶著秦可卿告辭離開。

  茜雪、瑞珠和銀蝶連忙相送兩位奶奶。

  等珍大奶奶和蓉大奶奶離開去，銀蝶一臉侷促地站在門邊，小手不安地摳著自己的衣角。

  她打小就伺候奶奶慣了，今日奶奶暫時把她打發給傳說中的玖大爺，對於這個膚色偏黑的主子爺，銀蝶心裡多少有點害怕。

  瞧見銀蝶不安的神色，賈玖笑了笑，說道：「你便是銀蝶吧，我長得很嚇人嗎？你不必緊張，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有什麼事情，你聽茜雪的招呼便好。」

  茜雪聽了，臉色微微泛紅，這是，自己重又當回大丫鬟了？

  賈玖大概猜到了幾分，尤氏留下銀蝶，很明顯是在替昨日的事，賠禮和示好。

  銀蝶聽了玖大爺的話，慌張地擺起手來，急聲道：「不不不，玖大爺長得不嚇人，就是婢子擔心做不好，惹了玖大爺惱火。」

  瑞珠昨夜和玖大爺相處過，知道玖大爺是個好的。

  她走近銀蝶，出聲安慰道：「姐姐不用擔心，玖大爺雖是從邊軍回來，但玖大爺卻是一個知冷熱的人哩，不會對我們這些下人擺臉色，姐姐大可放心。」

  銀蝶一聽，心裡並沒有被安慰到。

  神色更加慌張起來，就怕玖大爺誤以為自己在心裡說他壞話。

  銀蝶朝瑞珠擠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恰在此時，西府的林之孝急匆匆地從外面衝進院子。

  腳下生風似的跑進廳里，拱手喘著粗氣道：「玖大爺，快快…宮裡來了天使，內相大人說陛下有旨意給您，還請玖大爺快隨小的到西府一趟。」

  賈玖一聽，顧不得思忖，先暫時放下銀蝶一事，起身和林之孝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