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東施效顰
2024-05-29 21:37:02
作者: 墨小卿卿
牛頭山腳,劫案現場。
馬車疾馳趕到牛頭山下,林壽遠遠就看到巡檢司已在那裡巡邏。
而且酒宴上不曾見的王典史竟也在此地,指揮著手下三班衙差們煞有其事的在探案。
林壽指著那群忙碌的衙差,問道:「縣衙不是剛剛才得知天使被劫之事嗎,縣衙什麼是時候行動如此之快了,竟比咱這馬車的速度還快?」
趙知縣臉上不禁有點緋紅,學過四書五經的讀書人,到底不是漫天扯謊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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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縣丞趕緊幫腔道:「那王典史其實正在查另一樁案件,想來肯定是正巧路過此地,故而才在此地吧。」
好吧。
我就當真的聽吧。
林壽實在是沒興趣拆解兩位大人的謊言了。
眾人簇擁著林壽,徑直來到了那座陷阱旁。
林壽算是吃人家的嘴短,再說既是答應了銀豐縣衙,自然得是實心實意地幫忙。
他直接跳入了那座陷坑之中,仔細觀察著坑壁和那架破爛的馬車來尋找證據。
也幸好這幾日一直大旱,沒有雨水沖刷,才沒有毀壞掉本次劫案里唯一的線索。
林壽天性縝密,善於觀察入微,不時以手丈量,嘴中細細估算。
且看他時而眉頭緊蹙,時而閉目沉思,時而又連連點頭或是連連搖頭。
周圍眾人屏氣懾息,不敢有絲毫打擾。
好半響後,林壽才攀著坑沿爬了上來。
趙知縣趕忙出聲詢問道:「林賢弟,不知可有線索?」
林壽微微搖了搖頭,苦笑道:「大老爺,今日此案是劫案,可並非是竊案啊,縱然尋到了線索又有何用?總不得指望點線索就能緝拿到那伙劫匪吧。」
這話說的在理,趙知縣也是關心則亂,改口問道:「不知林賢弟偵查後可有別的推斷?」
林壽點頭,「學生不才,確實略有推斷。」
他重新跳入陷坑中,指著坑壁上的鏟痕,道,「大人請看,這坑壁痕跡平整規律,鋤頭刨得仔細,這沒幾年下地的經驗,是刨不出如此規則的陷坑的。」
「所以由此推斷,那伙強盜歹人必是由民入盜,而非資深強盜者,所以追查時,無需去考慮山中那些盤踞多年的強盜山寨,此其一。」
眾人細看那坑壁,果然如此。
林壽又道:「大人再看這架馬車殘骸,典型的一架青輿馬車,上有青布帷幔,窗有竹簾,劫匪在劫掠時不止劫走了天使和馬匹,竟連那青幔和竹簾也俱都拆解了下來。」
「由此推斷,那伙強盜歹人俱是窮苦人家出身,山中營寨也定是簡陋無比,入山追查時富寨和豪寨皆可無需考慮,此其二。」
眾人緩緩點頭,確實此理也。
只有窮苦人家出身的苦哈哈才會如此節儉,想那山中營寨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估計,很有可能還是窩在哪座山洞裡呢。
「林賢弟,以你猜測,那傳命天使的性命會如何?」趙知縣又問。
「大人放心。」林壽自信笑道,「既然皆是半路為盜的平民百姓,自然明白『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只要那傳命天使亮明了身份,我想那伙強盜歹人必不敢加害與他,也許等不了幾日,也便放了。」
「若真如此,可就再好不過了。」
趙知縣聽完臉上這才多了幾分笑意,緊接著又皺成了一朵菊花骨朵。
「可是那伙強盜歹人畢竟劫掠了朝廷天使,若我銀豐縣衙不將之繩之以法,只怕回頭朝廷追查下來,我們舉縣官吏也難辭其咎啊。」
「那就抓呀。」林壽不客氣地道。
「可是……如何抓呢?」趙知縣又反問了一聲。
林壽眉頭一跳,頓有不好預感,轉頭望向一側所站的孫縣丞和王典史二人。
「不知二老爺和四老爺,對於此案可有看法?」
大明朝所設的縣丞和典史二官,有緝捕匪盜、查案追兇、維持治安等職責,此案本就是他們的份內之事,林壽詢問他們的意見也是情理之中。
孫縣丞呵呵一笑,不發一語,典型的這是屬狐狸的,狡詐的很。
倒是王典史說話了,道:「某家倒有一良策,可差人喬裝打扮成一富商,另派武藝高強的好手扮作百姓跟在其後,沿路再走一趟,將那伙強盜歹人引出來可好?」
林壽笑了,這不是他巧破聖旨遺失案時所用的「引蛇出洞」之計嗎。
這王典史倒是會現學現用,居然還變成了他的良策,只是他只學會了皮毛,沒能學會此計的真髓,不免讓人貽笑大方了。
林壽淺笑搖頭,沖他打趣問道:「不知四老爺可曾聽過東施效顰的典故?」
「什麼意思?」王典史不解,「某家這計策跟那典故有毛線關係。」
「來,聽學生給四老爺講講這個故事。」
林壽忍著笑意,徐徐講道: 「傳說春秋時期,越國有一美女,名喚西施,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周圍同鄉的姑娘時常模仿她的衣著和裝束;更有一些人模仿她的行為舉止……」
趙知縣和孫縣丞二人可都是有功名的進士,自然識得這個典故,林壽這一張嘴,兩人就很不厚道的笑了。
「話說有那一日,西施心口痛,走路時一隻手捂著胸口皺著眉頭,但旁人看來如此更別有一番風姿,正巧西施有一鄰居名喚東施,奇醜無比,他見眾人紛紛誇讚西施之美,也便有模有樣的學來,可是她容貌本來就丑,如此一學更加弄得醜陋不堪,眾人紛紛恥笑她。」
「此典故便是《東施效顰》,四老爺,聽明白了嗎?」
王典史若還聽不明白那他就是傻子了,怒氣登時就上了頭。
「小小書生,竟敢恥笑某家,今日某家非把你的狗頭揪下來不可!」
孫縣丞趕緊抱住他,小聲勸解道:「老王啊,可不可胡鬧啊,先消消氣,這案子我們還得指望著他林秀才呢,你可萬不得動手傷了他呀。」
趙知縣忍著笑意,打了個圓場,道:「王大人,先莫要動肝火,這是林賢弟跟你開玩笑呢。」又轉向林壽,問道,「不知林賢弟能否告知,王典史此計為何行不通?」
這話一問,王典史停止了暴動,也悄悄地豎起了耳朵。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
前幾日他王典史用此計栽了個大跟頭,惹得舉縣衙役無不對他怨恨難平,更送了他一個「王催命」的諢號,他自認為自己輸得冤枉,也想知道自己此計策失敗的原因。
林壽的解釋乾淨利索,道:「一個竊案,一個劫案,兩者不同,焉用一計?」
「竊案時小賊關心則亂,故而上當,而本次劫案聲勢浩大,劫的又是傳命天使,那伙劫匪皆是半路出家,生性膽小,僥倖劫掠成功後哪裡還敢再行兇?故而此計用與此劫案只是白費時間罷了,萬萬行不通的。」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對呀,那伙劫匪自知劫的是傳命天使後,還不立刻遠遁深山裡,哪裡可能再露面。
可笑那王典史,竟還大張旗鼓的來一招「引蛇出洞」,不僅沒能成功,還差點折磨死了十個衙差,真是愚不可及也。
王典史聽罷,羞得滿面通紅,感受著縣衙眾人向投來的憤慨目光,他趕緊以袖遮面,惶惶退走。
無地自容啊,無地自容啊。
林壽不解,指著落荒而逃的王典史問道:「四老爺這是咋了?此計不成也無需這等模樣吧。」
縣衙眾人訕訕一笑,哪裡好意思回答。
縣衙總歸還得要點臉面的,自然不能將王典史前幾日的那點醜事向外人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