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2024-05-29 18:31:56
作者: 落雨秋寒
謝府嫡子差點被人謀害,府中幾個主子震怒,在老夫人的命令下,所有的婢女都集中到一處一個個供青兒辨認。終於在青兒的指認下,一個穿著灰衣的叫小環的婢女被認了出來。
謝昌延冷著臉說道,「把人叉下去,我親自審問!」聲音冷得像冰渣子。
小環被認出來後,就一直喊冤,雙眼更是無意識地在人群中掃視。
從小環被認出,謝意馨便一直觀察著夏桃的神色,從頭到尾,她的神色一直都與別的奴僕無異,直至她爹說要把人押下去時,她眼中才划過一抹喜色。
被兩個有力的僕婦叉著走,小環嘴裡喊著冤枉,一邊搖頭,一邊不住地扭頭往人群中看。
「爹,等一下!」謝意馨道。
謝昌延焦急地想知道幕後黑手,他女兒卻在這當口打斷他,臉色有點不好。只是想到他女兒近來的作為以及對嫡子的疼愛,料想她這麼做必有緣故,他只需看著就好。
小環希冀地看著她,謝意馨直視她,「你不必指望我,現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說你是冤枉的,現在,我給你機會證明,看你怎麼做了。」
「奴婢進府前,有個人找到奴婢的父親,讓奴婢在府中聽一個人的話。每個月他都會給奴婢家裡一筆錢,只需要拿著一塊憑證便能去四海錢莊領。他說了,當那個人拿著一塊這樣的木塊出現時,奴婢必須按那個人的吩咐做事。要敢不聽話,奴婢的家人別想好過。前晚奴婢就收到了一封信箋,讓奴婢有機會便把瀚少爺弄暈,然後放在假山南邊的草坪上,然後速速離開。奴婢是真不知道那人想害瀚少爺啊。」小環說著從懷中掏出兩塊木塊。
謝意馨拿在手中,木塊上有不規則的齒輪,非對應的那塊合不起來,合在一處時形成一個心形,好巧妙的心思。她想起上一世無意中在朱聰毓的書房中見過一塊。謝意馨眼一冷,這些人真是喪心病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無辜的孩子都不放過!
「空口無憑,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或者這是你想逃脫而捏造的謊言呢。」
小環急忙叫道,「奴婢認得那個人!」
謝意馨用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那天要辦這事,奴婢心中就覺得不妥,並未按照信箋上說的把人迷暈後便離開。奴婢經常打掃假山,知道那裡有個洞,恰好能容納一個人,奴婢身形小,就偷偷躲在那了。」小環不好意思地說道。
謝意馨眼睛的餘光掃到夏桃明顯吃了一驚,然後快速地低下頭。
謝意馨知道以夏桃的謹慎,一定是仔細查看了假山那邊沒人了才行動的,卻不料仍被人看在眼中。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認認人!只要認出來,我便饒你不死!」
聽到不用死,小環大喜,忙跑到那些丫環面前,一個個認起來。
「就是她!」沒一會,小環指著微微側著臉的夏桃驚叫。
「你確定沒認錯嗎?」謝意馨確認。
夏桃怒斥,一臉被冤枉的樣子,「你不要含血噴人!」
「我確定,因為當時我從假山細縫看過去,就是這個側臉,而且我還恰好能看到她右邊收眼處有一顆小黑痣。」
眾人一看,呵,還真的有。
連謝昌延臉色都微微一變,差點就抓了小魚放了大魚!若是讓這夏桃鑽了空子跑掉,可怎麼找回來?
什麼都不用說了,叉下去吧!謝昌延跟了過去。
「爹,怎麼用刑都可以,只是別讓她死了。」
謝昌延腳步一頓,嗯了一聲,算應了。
謝意馨揮手,讓眾人散了,該幹嘛便幹嘛去,只不許出府。
崇德園的大廳中,謝老爺子老夫人、謝淵保及謝意馨都在。
謝意馨就站在老夫人身後給她捏捏肩,約摸兩刻鐘後,謝昌延回來了。
其他不相干的人都自覺退了出去,謝淵保連連看了老夫人身後的謝意馨幾眼,這丫頭真沒點眼色,接下來的事是她一個姑娘家能聽的嗎?
謝意馨都裝作沒看到。
後來謝淵保見老爺子和老夫人都不說話,似乎習以為常了,便沉著臉坐在那。
謝昌延喝了一口水說道,「這賤婢是個硬骨頭,用了刑,總算招認了,是四皇子那邊的人幹的。」
「一開始這賤人還想栽贓給二弟呢。」說這話時,她爹的表情一臉輕鬆,顯然是為沒被騙到而自得。
四皇子手下有兩員大將與謝家有過嫌隙,的確也有動手的理由。
謝意馨搖頭,心中為殷慈墨君景頤馭下的手段感到佩服,夏桃臨死前還擺他們謝家一道。瀚哥兒算是他們謝家正宗的繼承人了,嫡子被殺,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人算準了不管成不成功,謝家一定會用力打擊這所謂的幕後黑手的,只是力度有所不同而已。
謝意馨提醒道,「爹,咱們別太早下結論。那夏桃能栽髒一次,豈料她不會故技重施?」
謝淵保見謝意馨沒眼色呆在這也就罷了,竟然還敢隨意發言,眉頭猛動,就要斥責。
此時謝老爺子淡淡掃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謝意馨的話予以肯定,「馨丫頭說得對,四皇子,我看不盡然。」
謝昌延一愣,復一想,也覺得老爹和女兒說得有道理。
這便是謝昌延的一個優點了,能聽得進去勸,並不一味地一意孤行剛愎自用。
「掐在這個點動手,很有意思啊。」老爺子嘆了一聲,目光落在別處,深邃悠遠。
謝昌延被點醒,一拍大腿,「爹說得對!如今會試剛過,卷子也出來了,再過兩天就是殿試了。幕後之人極有可能想通過今天的事打擊謝家,進而牽制我們的精力。當然,如果能夠順便拿我們謝家當槍使幫他消滅一部分敵人,那就更好了。」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不由得在屋裡轉起圈來。
謝意馨一聽,不由得佩服起她家老爺子來,不愧是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將,果然目光如炬,看問題都從大局著眼。不錯,每一年的殿試和傳臚大典前後,都是世家官員動作最頻繁之時,大家都忙著或安插或扶持自己一系的新生力量。每一位官員的授職都是各方力量博弈的結果。殷慈墨君景頤等人選擇在此時動手,不過是想讓他們無暇顧及此事,順便讓他們幫忙打擊四皇子的勢力,好叫他們趁隙摘桃子。
「我們府中的魑魅魍魎太多了,你媳婦管著謝家,晚些時候和她說,該把內部清洗一遍了。」老夫人一開口,便是殺伐果斷。
謝昌延忙點頭,「是的,兒子也是這麼想的。今兒瀚哥兒的事,絕非一兩人之力能成,青雲閣中一定還有其他內鬼!」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眼神越發凌厲。
又聊了一會,見兩老累了,謝意馨三人才告辭出來。
「爹,我去看看那夏桃。」謝意馨提出要求。
謝昌延擰著眉,「那地方陰冷潮濕的,你去並不合適。」
謝意馨不說話,就看著他,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堅持。
「罷了罷了,你想去就去罷。」謝昌延暗忖,或許女兒能問出點什麼也不一定。
謝府一隅,春雪提著燈籠跟著帶路的人走在前面,謝意馨慢慢拾階而下,一股帶著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她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是謝府的地牢,已經很久沒用了。底下到處都是灰塵,蟑螂到處都是,耗子的吱吱聲不斷,偶爾還能看到它們一竄而過的身影,似乎不怕生人。
謝意馨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冷冷地看著眼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夏桃,不知想些什麼。
夏桃察覺有人,費勁地睜開眼,見是謝意馨,微訝,然後扯開嘴,輕蔑一笑。
「夏桃,見到我,很意外是不是?」
夏桃撇過頭,不語。
「老實和你說吧,你剛才對我爹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謝意馨注意到她說這話時夏桃的脖子微微動了一下,卻被她硬生生止住,生硬地吐了一句,「愛信不信!」夏桃心中卻翻騰不已。
「還能嘴硬,不錯。」謝意馨點頭,「把那桶加了鹽的水抬進來,哦,還有蜂蜜,先讓咱們的夏桃嘗嘗味道。」
半桶鹽水淋了下去,夏桃發出一聲聲慘叫。
「行了,等這鹽水幹了,就換蜜吧,這裡的蟑螂和耗子一定會很喜歡的。」謝意馨揮手,讓施行的僕人下去,「夏桃,你進謝府有七年了吧?誰家的釘子啊,埋得這麼深。可是,再深又怎麼樣,還不是落得一個被棄的下場?」
夏桃怨毒地看著謝意馨,不語。
「我來見你,並不是想套出你背後的主子是誰。因為他們是誰,我已經知道了。」
夏桃依然沉默,以為謝意馨是詐她的,完全不信她的話。
「你別不相信,其實你早就暴露了。之前我腰間有痣的事也是你泄露的吧?可惜,那天你看到的人不是我,而是倒洗澡水的婢女。還有,前幾個月安文白來府里時,你故意說那些話,就為了惹我生氣激怒我,然後讓我遷怒安文白吧?其他的一些小事,我不想多說。你說我順藤摸瓜,能不能摸到你背後的主子?」
聽到第一件事時,夏桃還算平靜,第二件時,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謝意馨。
謝意馨蹲下身,拿著小勺子一勺一勺往她身上倒著蜜,看著在她身上爬來爬去的蟑螂,目露欣賞。臉上的蜜一不小心倒多了,順勢流向耳朵,一隻小蟑螂見了,鑽了進去。沒一會,嘴硬的夏桃悽厲地叫了起來,渾身顫抖,雙目死瞪著謝意馨。
謝意馨撩開她額前的頭髮,「怎麼,恨我?這麼點疼痛你都恨我欲死。你可知我弟弟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你就能狠心地迷暈他讓他沉塘?」
「呵呵,咱們接著剛才的話題。你說,連我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你的主子那麼聰明會不會猜到?你道你為什麼會接到這麼危險的任務嗎?還不是因為你的主子已經把你當成了棄子,不動聲色,借著謝家的手來除掉你而已。可憐你為了他連命的都不要,知道你暴露後,他不想著如何讓你安全撤離謝家,而是想著如何最後利用你一把,你心中不怨嗎?」
夏桃不說話,謝意馨也不以為意,默默地送上致命一擊,「你可以繼續嘴硬,可是你想啊,做為棄子的你,你覺得你背後的主子還會履行你們之間的約定嗎?」對待這種連死都不怕的人,只有摧毀她心中的信仰和堅持,才能讓她感到痛苦。
夏桃一震,臉上遲疑不定。
黑暗中,謝意馨如鬼魅的聲音響起,帶著某種讓人感到危險的誘惑,「這樣的主子,難道你不想報復回去嗎?」
良久,夏桃沙啞地問道,「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謝意馨輕笑,「就看你能給些什麼了。」
「給了你,你會放了我?」
「不會,但我會替你加倍回報你的主子,還能給你個痛快。」
「你倒實誠。」夏桃冷哼,「我知道他手下一些人的名單——」
「來人,筆墨伺候!」謝意馨喊了一聲。
拿到名單,謝意馨看了一眼,認出裡面有幾個確實是朱聰毓暗藏的心腹,對夏桃贊了一聲,「不錯。」
夏桃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嘲諷。
「給她個痛快吧。」謝意馨大方地說。
出了地牢,春雪嘆了口氣問,「小姐,你相信她說的話嗎?」
謝意馨道,「不信!」
春雪遲疑,「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謝意馨搖頭,「那可不一定,走,我們去青雲閣。回頭你把你哥和小丁叫過來,我有事要他們去辦。」近來她一心處理謝家族人遷移之事,不欲節外生枝,惹來更多關注。可是這些人就是不消停,這些事一出比一出噁心,她真的怒了。
到了青雲閣,她去見了父親,把名單給了他,便去看弟弟。臨走前叮嚀了一句要仔細甄別,謊言的最高境界,便是半真半假。她可不想謝家被一個死人坑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