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驚變

  江卿月在宮裡過著波瀾不驚的日子，如此什麼都不想，她倒也悠閒自在。

  

  眨眼便到了赤日炎炎的七月，長春宮裡用上了冰，江卿月親自動手切了一碟子西瓜，放在冰鑒上，就等著待會兒冰涼了好吃，這時，有奴婢急急跑進內殿，激動得口齒不清道：「江大小姐，江大小姐，聖上駕崩了！」

  話音才落，從太極殿方向傳來一陣鐘鳴聲，江卿月愣了下，旋即緩緩坐下，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兒。

  其實她連聖上的面也沒見過幾回，感情是沒有的，可這到底是天子，聽說他駕崩，她這心裡還是空落落的。

  「宮裡怎麼樣，都亂套了吧？」江卿月道。

  「可不麼？翊王爺才去，如今聖上又去了，太后受不住，昏倒了，請了太醫，如今是皇后娘娘在主持後宮事務，也不知接下來要怎麼樣呢！」那小宮女眉眼間陰雲密布。

  江卿月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翊王爺去了？快快同我說來！」江卿月立即招那宮女過來。

  因被恭王交代過不能將外頭的事兒告訴江卿月，那宮女戰戰兢兢地跪下，朝江卿月叩頭，「奴婢什麼也不知道，求江小姐您莫要再問奴婢了。」

  此時殿中只有江卿月、綠濃和這小宮婢，江卿月於是立即將自己腕子上一對翡翠鐲子褪下來，親自走上前將她扶起，強自給她套上，道：「這兒只有我們幾個，你告訴我，我不告訴外人，他們怎知道是你告訴我的呢？」

  那宮女看了看自己腕子上那通透的翡翠鐲子，終於將近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江卿月。

  原來因著秦修的背叛，恭王和晉王的聯手，翊王陷害祁王偷運鐵器一事已於上月事發，聖上前些日子才因祁王的逼宮而氣得調養了月余，這會兒突然聽說祁王是教翊王陷害的，一下氣急攻心，竟然吐血，而後他直接賜了翊王一杯毒酒，對外稱翊王「暴斃」，緊接著，自然，他自個兒的身子也每況愈下，這個月已經不能上朝，只能由首輔主持朝政。

  終於，在今兒駕崩了。

  江卿月聽見這些，心中大為震撼，想著現在只剩下太子、恭王和晉王了，皇帝駕崩，本該太子繼位，可十三皇子是個小孩兒，又才當了幾個月的太子，如何與恭王和晉王抗衡呢？

  恭王和晉王會甘心為王麼？絕不會，接下來京城恐怕有一場大亂！

  果然她猜得不錯，一月後聖上的棺槨入了皇陵，朝堂上便掀起血雨腥風，恭王和晉王因政見不合在朝堂上大肆吵嚷，而小小太子鎮壓不住，同時，有人在暗中調遣皇城的羽林衛，而外城的軍隊也蠢蠢欲動！

  終於在八月十五中秋這一日，晉王和恭王帶兵入城，兩方在京城街道上巷戰，同時二人又各調派一批兵馬直入西華門，並未大開殺戒，而是聯合各自掌握的羽林衛，直往太子的東宮而去。

  宮裡一時大亂，皇后和各妃嬪都被集結去了太后宮裡，宮婢門個個都在自己的住處不敢出來，還有藉機逃竄出去的。

  江卿月不屬於宮裡的人，只能算客，這會兒誰還記得她？她身邊只剩下綠濃了，江卿月便命綠濃跟去宮婢的下處躲藏，而她則逆著人流往宮外去，所幸宮裡雖大亂，那些御林軍和闖宮的士卒們並不亂砍亂殺，只殺反抗之人，江卿月一個女子，偷偷從內宮跑出去，也無人管她。

  在宮裡整整五個半月，像被折斷翅膀扔在金絲籠里的鳥兒，江卿月渴望外頭的天地久矣，她隨著逃宮的人流，衝出西華門，一路往大街上跑，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照著空無一人的大道。

  江卿月同人流走散，獨自上了長寧街，接上到處都是被擦壞的攤子，碗碟，還有被馬蹄碾壞的果子，甚至可見幾具血淋淋的平頭百姓的屍體，就躺在大道中央，那鮮血流了一地，在如血殘陽的映照下，更顯得鮮艷詭譎。

  江卿月從屍體旁邊走過時，腿軟得不行，不得不扶著酒樓的門框一步步前行，每多看幾眼，便有一股吐意湧上來。

  她想著，如今街道上到處都是官兵，這條街雖被洗劫過一遭，但難保不會再有士兵過來，到時自己被發現了，他們不一定會手下留情，不能再往前走了，須得尋個躲避之所。

  於是，江卿月隨手推開一間酒肆的門，走了進去，而後闔上了門。

  「有人麼？」她喊。

  無人應答。

  於是，江卿月便在此處等，大約一個時辰後，天兒徹底暗了下來，江卿月不敢點燈，只靜靜坐在酒桌旁，透過窗台望著天上的玉盤般的月。

  今兒本該是個團圓夜的，卻不知又多少人因著這一場戰亂家破人亡。

  正忖著，外頭忽傳來一陣紛沓的馬蹄聲，接著，便是一陣叮叮噹噹兵器相交的聲響，和士兵們激烈的吶喊聲。

  江卿月嚇得緊緊捂著口，不敢發出一聲，也不敢再往外張望，生怕鬧出一點兒動靜，讓外頭的人發覺。

  也不知打了多久，外頭突然靜了下來。

  接著，傳來士兵的稟報聲：「將軍，晉王已沒氣了。」

  「抬到一邊去，用裹屍布裹了，」這是周邈威嚴而淡定的說話聲。

  江卿月面色一凜，晉王沒氣了？是在方才街道上刀兵相接時教人殺死的？

  「不必太精細，他雖是王爺，可如今只是屍體一具，」屋外，周邈又道了一聲。

  江卿月這下終於聽出來這是周邈在說話，她驚呆了，調轉視線往屋外望去，果然見一身銀甲的周邈坐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

  他不是在東南打仗麼？怎的回來了？

  正疑惑著，突然門被兩個士兵撞開，原是他們搬著晉王的屍體過來了。

  江卿月忍不住身子一縮，鬧出了細微動靜，兩個士兵當即大喝一聲：「是誰？」

  「是我！」江卿月故意高聲喊了一句。

  外頭的周邈聽見聲音，立即翻身下馬，快步闖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