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戰友

  「有什麼好奇怪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不是人家一群的，落得這個下場也正常。」

  一個人想要成功，才氣、運氣、努力，缺一不可，洪濤這是懷才不遇啦？

  這個年代的大學生畢業是包分配的，還能把農村戶口轉為城市戶口，自然高考的競爭也是相當慘烈的，要先通過預考這一關，洪濤能考上985，必是過五關斬六將的學霸，又能分到京城，一定是有過人之處，怎麼走到這步田地？

  章宇心裡的好奇壓不下去了，她直直地問了出來：「你是哪裡人？又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是濱城人，來這裡兩年了，理想與現實的差距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臉...唉，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兩年...八八年畢業，那就是八四年參加高考，那年的數學試卷相當難，號稱三大數學高考慘案之一。據說當年有的學生在拿到數學試卷之後直接棄考，更有無數人淚灑考場。洪濤還能披荊斬棘殺出來，牛人啊！

  章宇默默點了一個贊，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然後又回味著洪濤剛剛說的話，『打臉』？這個詞原來早就流行啦？就像服裝一樣，時尚是個圈，詞彙也是圈，轉來轉去逃不過？漢語真是博大精深！

  

  可是，現在的人一旦有了工作就像結婚一樣，綁定一輩子的，很少有離婚的啊！這洪濤辭職...還是挺前衛的想法。

  章宇對這個時代了解的不多，本著負責的態度說：「戶口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不知道你辭職後能落到哪裡，如果遷回老家，一切又都回到了起點，好像...不值！北京戶口...應該挺難搞的，以後...好像有用！」

  章宇說得模稜兩可，洪濤聽的稀里糊塗，「你的意思是集體戶口沒辦法落戶嗎？如果是這樣，想走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覺得，」章宇看著洪濤認真的表情，慢慢說：「辭職可以先不提，你把所有的問題搞清楚再說，有備無患嗎！北京戶口，真不是誰想有就能有的，別以後後悔！」

  想當初自己也是北漂，知道在京城生活的不易，有一部電視劇《北京女子圖鑑》，她只看了幾集就不想看了，只因為看了就想自己、就想流淚、也會有一瞬間想放棄。

  「你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洪濤眉毛揚了揚，「我只是奇怪，你的條件這麼好，為什麼要來這裡？」

  原來，外人眼裡的章宇真的很出挑！

  章宇羞紅了臉，「我不愛學習，只能上技校。」

  洪濤的臉上有了不自然，自己的話好像越界了，「那個，你別多想。我只是覺得你們北京的學生好歹念念就能考個好大學，去事業單位不好嗎？」

  洪濤的意思是工廠的糙人太多...貌似有道理！我這樣的人剛一進廠就被人覬覦，不是什麼好事啊！

  剛剛擁有了美麗的容貌，還沒興奮幾天呢，馬上要承擔由此帶來的煩惱，章宇一時無語，她使勁眨了眨眼睛，期待著洪濤繼續說。

  這渴望的眼神像雷射打在洪濤的臉上、身上，也許是陽光太過灼熱，他的臉紅了，額頭開始冒汗，雙手在褲子上蹭了蹭，「你要去哪兒？」

  哦，原來自己是有魅力的，可以讓異性手足無措？章宇驚愕的剎那反應過來，一切都不一樣了：美麗的相貌和婀娜的身姿，想忽視都不行，它一直在提醒你，你是引人注目的！

  章宇轉移話題：「找申書記！」

  她是故意的。

  洪濤咧了咧嘴，「哦，他是廠長的兒子。」

  「嗯。」

  章宇眼睛往辦公樓方向看了看，此時一定有幾雙眼睛在盯著她和洪濤吧，或許在議論？

  洪濤的外貌還達不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但貴在有一身陽剛之氣，眉目俊郎、身材筆挺、高大，目測在183左右，這樣一對出眾的人站在一起，好像...還挺養眼的，章宇感覺自己的想法非常不厚道。

  洪濤的嘴巴動了動，「他在一樓。」

  廢話，我知道他在一樓，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想聽你多說一些情況嗎？哪怕是八卦也好啊！就是想讓他們看看，我不屑什麼廠長的公子，我對學生有感...這是利用...章宇再次鄙視了自己，心裡湧起一絲小小的愧疚。

  「洪...濤師傅！」這個稱呼一出口，章宇自己都覺得彆扭，應該直呼名字的，「我初來乍到，廠里的事情還請你多指點，比如...如何站隊...該注意什麼，最最重要的是什麼人不能得罪...」

  「你，好像已經得罪了。」

  章宇真想左右開弓給自己幾個響亮的耳光，受了那麼多的擠兌、幾次掉到坑裡、鞋帶緊了又緊，都重生了怎麼還不長記性？簡直是比豬八戒還豬啊！

  順著洪濤的目光，她看到工會主席趙福走了過來，面色陰沉得快擠出冰渣了。

  「小章，第一天報到就無組織無紀律，你把這裡當成什麼啦？你呀你！」

  趙福的食指快戳到章宇的腦門了，她向後閃身，嚴肅地說：「趙主席，用手指指人是很不禮貌的。」

  一嘴的酒氣混合著口氣，章宇差點吐出來。

  趙福狠狠地搖頭，就差垂頭頓胸了，那痛心疾首的表情...「到了新地方就要拿出重新打鼓另開張的架勢，組織也會挽救你、幫助你走上正軌...關鍵是你本人要配合，不能這樣消極吧？」

  章宇倏然皺起了眉頭，不客氣地回敬道：「尊敬的趙主席，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是進過工讀學校啊還是從少管所剛出來？讓你說得我像個失足青年，我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了，需要組織挽救？」

  趙福被章宇搶白了一番，老臉是紅了白白了紅，沒想到小姑娘伶牙俐齒的，他嘴唇哆嗦著說：「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了，一身的江湖氣...別以為你的歷史是清白的...」

  章宇控制不住地上前，扣住趙福的手腕反扭到後背，手上是加了力道的，趙福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你...你還要行兇？」

  章宇的臉色煞白，說出的話帶著顫音：「姓趙的...你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什麼...什麼叫我的歷史不清白？你能對自己的話負責嗎？我要告你誹謗！」

  洪濤的手落在章宇的肩上，輕輕拍了拍，「犯不上！」

  章宇大口喘著粗氣，平息著心中的憤怒，眼眶委屈地泛紅。

  趙福揉著手腕踉蹌著走了，十幾米後還回頭惡狠狠地瞪了章宇一眼，嘴裡吐出三個字：「走著瞧！」

  「他就是一條狗，狗咬你一口你還要咬回去嗎？小心咬到一嘴毛！」

  章宇抹了一下眼睛，「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洪濤聳聳肩，「我就是這麼過來的，你要不嫌棄，以後我們就是戰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