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點兒靠譜的事吧

  章宇扭不過子君的哀求，跟在申師傅後面走進了食堂，四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桌子是那種可以坐十幾個人的圓桌，椅子和桌子之間用角鐵焊在一起，很牢固。每張桌子上擺著幾個小盆，裡面是今天的歡迎菜餚，而且還有啤酒。

  章宇皺了皺眉，中午就喝酒？還有領導，只不過是新進廠的實習學生、未來的青工，需要這樣興師動眾？

  她忍不住打了個問號。

  趙主席筆嘻嘻地過來，指著最前面的桌子，「就等你們倆個啦！」

  張子君很配合地彎腰，「抱歉！」

  章宇不反對禮貌謙恭，但她搞不清子君為何要這樣伏低做小，胳膊肘捅了捅她，「你幹嘛...這也不是專為我倆擺的。」

  「我想留個好印象。」

  哦，這個年代能有個鐵飯碗不容易，章宇決定閉嘴。

  趙主席指著申師傅旁邊的座位，「來來來，特意給你倆留的，年輕人在一起，應該有共同的話題。」

  又指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大聲說：「這是咱們軸承廠廠長申茂林同志，下面請申廠長致辭，大家鼓掌！」

  

  申廠長站了起來，雙手抬起虛按了一下，「大家好！歡迎你們來到山青水秀的軸承之鄉，這裡有最美的山、有最純樸的人、還有最...」

  申廠長的口才還真是好，從軸承廠的歷史講到守業的艱難、輝煌的遠景......章宇的思緒又飛遠了，工廠有這樣的廠長，倒閉好像也是正常有吧！

  又是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章宇把目光定在申廠長臉上，再轉頭看小申師傅，真像！她心裡冷笑兩聲，這應該是父子了，技校一共就來了六個女生，全安排在這一桌上了，幹嘛？給廠長的公子選妃子？

  很有這種可能！

  她感覺硬硬的椅子硌屁股了。

  申廠長的眼睛透過鏡片，轉來轉去，總也離不開六個女生，好像...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最長...但願是自己的錯覺。

  總算可以動筷子了，幾個盆里的菜看著都挺實惠，小雞燉蘑菇、排骨燉海帶...盤子裡是應季的青菜：黃瓜、茄子。

  嗯，排骨很香，應該是跑山豬，章宇忍不住夾了第二塊。

  小申師傅很有眼力見地把盛排骨的盆往她這邊挪了挪，小聲介紹著：「這豬和雞都是咱們廠自己養的，蘑菇是工余時間采的，算是自給自足。」

  章宇心裡笑了，養豬、養雞？後勤工作做點挺好，可一個企業不抓科研、沒有創新，不是在等死嗎？

  趙主席在一旁幫腔說：「小申是咱們的團支部書記，以後有什麼想法多交流。」

  張子君旁邊的青年也開口了，「我是葉子輝，和申紀凱是好哥們，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申紀凱比他老子看上去坦誠很多，也沒有仗勢的樣子，這點倒是讓章宇意外，對他的印象沒有那麼糟了。

  趙主席讓在座的六個女生做自我介紹，這用意很明顯了，入職登記表上不是都有嗎？現在介紹，就像進KTV找陪酒小姐一樣，就差沒讓她們站成一排了，章宇的心很不爽。

  單純的學生在廠長面前很拘謹，一個個聽話地站了起來，接受食堂里一道道審視的目光。

  章宇強壓心中的不適，坐在座位上，聲音不大，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趙主席不甘心，「章宇，站起來，讓大家認識一下。」

  「趙主席，以後時間長著呢，慢慢就認識了，今天來了二十六個同學，都介紹一遍也太耽誤時間了，下午幾點上班？」

  趙主席無奈地乾笑兩聲：「兩點。」

  「哦，那就是說吃過飯還有休息時間，不能因為我們耽誤大家的午休吧！」

  張子君聽出了章宇話中的刺，趕緊在下面踢了她一腳，眼睛使勁地眨了眨。

  章宇不為所動，盛了一碗飯，悶頭吃了起來。

  「咳咳，」申廠長清了清嗓子，「小章同志，年輕人有個性固然好，可也不要目中無人嗎...在座的各位都是你們的前輩，是你們工作上的領路人，前進路上的導師，要懂得尊重！」

  這語氣...章宇心裡呵呵了，自己就是活得太小心了，想討好每個人，那幫人才得寸進尺地欺負她、搶她的客戶、分她的單子...尊重？前提是你要做出讓我尊重的事情！

  委屈自己、成全別人的傻事她不會再做了！

  耳邊的聲音自動屏蔽。她已經打定主意，張羽和章宇要取長補短，在最好的時代，也許可以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不得不說，排骨燉海帶真的好吃，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章宇用手絹擦擦嘴，非常認真地說：「菜很好吃！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出食堂......身後頓時沒了聲音，不給廠領導面子的，章宇是第一個。

  張子君的眼裡有焦急和擔憂，她訕訕地對申廠長說：「領導，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您...多擔待！」

  申茂林的眼睛閃過不悅，又瞄了瞄申紀凱追隨的目光，很有長者的風範，「理解，小姑娘第一次離家，又是來到這麼艱苦的地方，鬧情緒很正常。越是艱苦的地方越能鍛鍊人！我會看著你們慢慢成長的！」

  這是...要套住的意思嗎？一輩子？張子君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小雞燉蘑菇索然無味......

  瞪著灰白的房頂，章宇的確是認真地在思考。由於父母的工作性質，她沒有得到尋常孩子應有的疼愛，慢慢地也習慣了。可從推開家門的那一刻，章宇母親眼裡毫不掩飾的情緒、落在肩上的巴掌，還有絮叨：「你這丫頭，非得急死我是吧...」讓她心裡一震：這就是疼愛？

  還有二哥章林，「再這麼不省心，信不信我把你栓褲腰帶上囚禁？」摸在頭的手卻是輕柔的，「還疼嗎？頭髮得慢慢長，別著急！」

  章宇的父親是工程兵，在一次事故中犧牲了，那年她才兩歲多，對父親沒什麼印象。父親出事後，身為幼兒園老師的媽媽就一直帶著她住在幼兒園，想躲開有父親氣息的地方，這一住就是一年。

  媽媽和兩個哥哥的愛驕縱了章宇，從小無法無天，每個像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給她根棍子都可以大鬧天宮了...章宇的嘴角微微上翹，原主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

  做點兒靠譜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