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二章 永生女孩

  虛空世界，一條閃爍著夢幻磷光的觸手，裹卷著一條臍帶。

  它沾滿了血污，凌亂的羽毛，以及一些囊腫血肉，雪白的骨頭碎屑。

  它緩緩的，仿佛永不枯竭般在溢出聖潔的光輝。

  神聖，又污穢。

  

  當觀眾們注視它時，即刻就收到了一些反饋：

  「它來自一位強大無比的母親，母親將大部分力量都通過這條臍帶給了孩子，少部分污染和精華一起遺留在這血污之物內。」

  「持有它，不論是做什麼，都可以汲取其中的力量，或許無法成為第二位『光明主宰』，但至少，足以成就一尊同時具備光明與黑暗，秩序與混亂力量的強力神靈。」

  「這是一件登天之物，應該屬於我……。」

  「轟隆」

  頃刻間，強烈的占有欲望開始如同劇毒藤蔓般在一些心靈脆弱者體內蔓延生長。

  祂們恨不得沖入現場，搶了這條臍帶便走。

  然而現實是，無神靈敢這麼做。

  就算是主宰又如何，介入這場決鬥的結果只會有一個，那就是挨揍。

  不過即便沒有聽到那震撼眾神的名字，觀眾們也立刻知曉，這是一件強大無比的神物。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它不該滯銷的。

  讓人意外又不意外的答案，很快從博斯艾肯口中吐出：

  「它的主人，是無垠神秘最受尊敬的母親之一，偉大而仁慈的光明母神。」

  「如同它釋放出的神性氣息顯示，它具備高位格的神力，混雜著光明、黑暗、秩序、混亂、墮落、瘋狂……。」

  「它或許無法再創造出一尊光明主宰，或是真理荊棘。」

  「但要塑造出一尊邪惡墮落，稍稍弱一些版本的『光明』或是『荊棘』，問題並不大。」

  「可惜的是，它一直沒能真正流通起來。」

  「光明母神聽從了一位『智者』的建議，將這臍帶寄賣在我這裡，獲得它並不需要太多代價，只需要滿足一個至高重要的條件即可。」

  「淨化它！」

  「只要做到這一點，此神物便將贈予客人。」

  「持續漫長歲月，無人滿足這個條件，所以它滯銷了。」

  「當然，這神物還有一個隱藏條件，若是滿足，推銷員不但勝利，還將獲得豐厚的獎勵。」

  「該條件是：將臍帶售賣給光明主宰，只要『光明』願意接受它，那麼光明母神會贈予推銷員大量好處。」

  「嗯？」

  剎那間，唐奇，還有觀眾們齊齊都是露出「這裡面有故事」的表情。

  淨化臍帶，可以得到臍帶，這種設定不算稀奇。

  但忽然又牽扯到「光明主宰」，且顯示光明不願意接受臍帶，這可是祂出生的證明，力量之源？

  博斯艾肯是一位很盡責的古老者，祂知曉其中的故事，但祂不能泄露，所以徑直跳過。

  祂搖晃著中空的腹部，發出「喝喝喝」的怪異聲響，繼續道：

  「經過判定，最不需要【光明臍帶】的神性實體，正是光明之主本身。」

  「這顯然是一次艱難的推銷任務，祝您好運。」

  ……

  「鵝鵝鵝」

  古老者博斯艾肯剛介紹完畢，一陣短促笑聲傳來。

  有著無窮鹿角的頭顱高昂，代表著「物質本源」的球體永恆旋動。

  鹿神俯視著唐奇，眼眸內滿是幸災樂禍，以及一種贏定了的自得。

  博斯艾肯出於某種原因，向眾神保密。

  但那臍帶所蘊含的「故事」，卻瞞不過唐奇的萬物通曉，更加瞞不過洞悉一切物質奧秘的至高鹿神。

  那故事，既簡單，也複雜。

  唐奇注視著臍帶，腦海中碎片翻湧：

  「偉大的光明母神，祂與自己的孩子『光明』有了信念衝突。」

  「光明認為母親偏心，表面將大部分力量給了祂，但卻將可以通往至高路徑的線索，傳承給了自己的兄弟，真理荊棘之主。」

  「執拗的光明，與兄弟、母親斷絕關係，並反目成仇，掀起了一場場與真理有關的戰爭。」

  「母神受到了傷害，祂將自己封閉在那風吹雨打的石殿之中，祂日日以淚洗面，祂將臍帶拋出，試圖證明一切，試圖緩和兩個孩子之間的關係，試圖挽回那搖搖欲墜的親情……。」

  這故事，同時被唐奇和鹿神洞悉。

  鹿神顯然認定，唐奇不可能成功。

  祂甚至直接給出了理由，吐露出至高神性間的某個共識。

  「那個和你一樣，閃閃發光的小東西。」

  「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就渴望著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它的野心超越了它的力量，可惜它不明白，有些鴻溝是永遠無法跨越過去的。」

  「它不可能接受和自己母親，也就是那個讓我們印象深刻的『少女』和解，那少女，嗯，當初竟然主動放棄……」

  說到後面，鹿神聲音漸低，直至唐奇無法再聽見。

  又一個讓唐奇心癢難耐的秘密。

  光明母神放棄了什麼？

  唐奇很好奇這問題的答案，不過祂也知道，既然鹿神不說，或者說了唐奇無法聽見，那意味著這是某種祂暫時無法知悉的禁忌知識。

  沒有即刻回復鹿神，唐奇的目光，與其他觀眾一起，落在那鹿蹄處。

  祂需要推銷出去的最後一件神物，同樣顯露。

  鹿神認為自己穩贏，信心必定來自這神物。

  現在雙方兩輪一輸一贏形成對峙，最後一輪決定勝負。

  唐奇也有些好奇，是什麼給了鹿神信心。

  億萬目光，也在這一刻凝聚過去。

  「嗯？」

  又一次，觀眾們露出訝色。

  此時此刻，一道身影站在那蘊著偉力的鹿蹄之上。

  活物？

  是，也不是。

  儘管站在那鹿蹄上的的確是一具鮮活軀體，但內里卻並不具有任何意志，亦或是靈魂氣息。

  仿佛那只是一具屍體，亘古永存，不腐不朽的屍體。

  而屍體的模樣，卻是讓任何存在都無法生出邪惡念頭。

  那是一個小女孩，眼眸內仿佛蘊著眾生萬物，蘊著整個「無垠神秘」的女孩。

  她穿著仿佛前一秒才編織出的柔軟衣物，她的軀體，她的呼吸，她的發梢，一切都是那麼鮮活，鮮活到了極致。

  但誰也無法與她對視，就像誰也無法與「整個世界」對視。

  而女孩的眼中，正蘊含著一整個世界。

  與博斯艾肯對位的古老者，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她的名字是……永生女孩。」

  「她的狀態非常特殊，她並無靈魂，無自我意志，無任何需求，但她卻是活著的，更準確的說法，她被我們認定為無垠神秘，唯一的……永生者、」

  「字面意義，她就是真正意義上實現了永生的存在。」

  「不論多麼古老的長生種，不論多麼強大的神靈，終有一日會被時間消磨殆盡，即便是我們【古老者一族】也是一樣，我們失去過很多位同伴了。」

  「但她不會，她是無法被『時間』、『死亡』、『破壞』、『毀滅』……等等一切概念束縛的存在，她在某一刻跳躍而出，變成一位永生的女孩。」

  「由於她實現了永生，她呼出的氣息，她存在的地方……都會被某種輻射污染所影響，大幅度提高存在時間。」

  「比如，若是某位瀕死的神性實體獲得了她，只要一直讓她陪伴著，那麼該神性實體也就不會死亡。」

  「甚至於，某個即將崩壞的宇宙位面若是容納了她，那麼崩壞時間也將被大大延遲，直至她離開那個宇宙。」

  「呼……呼呼」

  同一時間，無垠神秘各處神靈的氣息都出現了波動。

  大量高等級種族的首腦，更是完全無法掩飾前所未有的占有欲望。

  永生女孩！

  論及誘惑，之前兩輪出現過的所有神物，父神之願、太歲、萬象之二、無垠甜美加起來，都遠遠無法與之相比。

  某種程度上，時間算是眾生眾神的共同之敵。

  如古老者所說，即便是長生種，強大神性實體，也根本無法與時間對抗。

  一萬年、一億年、一個紀元……再強大又如何，終究會湮滅在其中某一刻。

  可現在，古老者卻告訴眾神，有一位女孩，完全豁免了時間傷害。

  不，不止是時間，還有諸如「死亡」、「毀滅」等等概念，都無法觸及那女孩。

  這太不可思議，也太讓神們驚駭。

  古老者似乎能看穿眾神和觀眾們的想法，繼續道：

  「由於她並沒有靈魂，也沒有自我意志，就是一具軀體而已，她很可能會淪為被無垠神秘眾生眾神哄搶的寶物。」

  「但幸運的是，她剛一誕生，就被一位懷有仁慈之心的賢者獲得。」

  「賢者不被『永生』蠱惑，將其寄養在【萬物皆可售賣】，並設定了極其苛刻的領養條件。」

  「從蒙昧紀開始，無任何客人滿足領養條件，是以她被列入最滯銷名單。」

  「經過判定，最不需要她的神性實體為……死神。」

  「字面意義上的『死神』，也就是說，只要將其推銷給任何一位歸屬於死神陣營的神性實體，都符合條件。」

  「……」

  古老者最後的結論，無任何人質疑。

  雖然幾乎所有眾生眾神，都極其渴望永生。

  並不都是為了野心，為了混亂，為了自己的卑劣欲望。

  很多秩序陣營的神性實體，同樣希望自我可以永生，以完成那些志向。

  但有一個陣營，對待「永生」卻是厭惡不已，甚至是仇視。

  毫無疑問，是死神陣營。

  每一位死神都極其討厭追求永生的個體，那意味著違反無垠神秘的基本死亡規則。

  而死神們，恰好都是該規則的鐵桿維護者。

  所有死神也都做到，以自我來維護規則。

  一些壽命過長的「死神」，甚至會主動自殺，不讓自己成為永生者。

  對於可能接替自己權柄、位格的下屬，死神們的慷慨同樣是舉世皆知。

  這樣一個神系陣營，的確是最不需要「永生女孩」。

  甚至於，祂們可能會追殺利用永生女孩的存在。

  按照常理，這又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某種程度上，絲毫不比唐奇的任務難度低，甚至要高一些。

  然而現在，至高鹿神笑得像一個傻子。

  唐奇沒有滿足鹿神那等待祂去詢問的虛榮心，而是打算動用萬物通曉，去窺視「永生女孩」的秘密。

  察覺到唐奇的動作，鹿神笑聲一滯，頭顱微微垂下，惱怒道：

  「我討厭那群眼睛怪，最喜歡窺視別人的隱私，無恥，卑劣，噁心……。」

  至高鹿神努力搜刮著詞語，辱罵著起源神族。

  唐奇默默聽著，面色毫無波動，內心深處則給鹿神點了個贊。

  你辱罵的是起源神族，和我唐奇有什麼相關？

  罵了半天，鹿神見唐奇不為所動，只好放棄並不擅長的陰陽怪氣，但語氣依舊是掩飾不住的自得，然後自己進行了解密。

  「算了，既然你這麼好奇，偉大的鹿神就告訴你答案吧。」

  「這可是無垠神秘最大的秘密之一，你們一群所謂的『主宰』，也根本無法知道這種古老的秘密信息。」

  「那群黑眼圈濃重，又很死板的傢伙，確實非常厭惡試圖進階為永生者的個體。」

  「永生，是祂們的敵人。」

  「但這女孩卻不一樣，祂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遠古死神，也是第一位死神『灰』和時間之神共同孕育出的特殊生命體……她的身上，被恆定了法則。」

  「她，是無垠神秘唯一，也是最後一位永生者。」

  「不論是來自主宰的攻擊，還是宇宙本身的湮滅，亦或是時間的消磨……都無法奈何得了她。」

  「甚至就算是『我們』這個群體，也很難在無垠神秘之內殺死她。」

  「至高的力量，可以將她短暫的抹去，但恆定的規則會將她復原……我，還有其他的傢伙，都凌駕於無垠神秘之上，但這不代表我們可以眨眼摧毀整個無垠神秘，這個世界對於我們而言，也是繁雜龐大的。」

  「這孩子，其實是個奇蹟。」

  「轟隆」

  讓唐奇眼眸睜大的秘密，從鹿神口中吐出。

  鹿神並未誇大，此時唐奇聽到的，的確是無垠神秘最大的秘密之一。

  驚訝之餘，唐奇仍舊看著鹿神。

  顯然，秘密還未說完，還未解釋這樣一位恐怖存在，是如何變成一具無自我無靈魂的軀體的？

  ps：求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