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娘娘廟（七）

  我惆悵得很。

  越了解龍臻就越發現，他哪裡真是個成熟穩重的人，根本就是個小孩子心性。

  睚眥看著全在龍臻衣兜里的巧克力，嘴一扁，哇一聲哭起來。

  「別裝可憐，現在你心裡是怎麼盤算著要弄死我的？」

  睚眥在半空抽抽搭搭地說，「我要把你按進河裡淹死，再抽出龍筋做個皮尺，拴住你的骨頭，扔出去逗野狗玩！」

  我深吸口氣，不管怎麼說，孩子的想像力還是很好的。

  

  窈姜小姐拍拍我，「哎，其實他是有求於你。」

  「還帶這麼求人的，活久見。」

  我已經對龍族不抱有什麼希望，窈姜小姐誇讚我道，「不錯，不像以前了，看來龍臻把你照顧得挺好。」

  「窈姜小姐，你繞了一圈把我誆進來，想必你該知道睚眥找我的目的吧？」

  直說吧，以後可別整什麼野豬來嚇唬我。

  「這座娘娘廟在水冢鎮幾百年了，不管是時代怎麼變遷，都能穩穩地矗立在人們眼前，知道為什麼嗎？」

  我眼珠一轉，看著半空中的小孩兒，「因為他？」

  「聰明。」窈姜小姐架著漂亮的長腿，「龍氣鎮山，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人都迷信，不管怎麼破除迷信思想，根深蒂固的一些觀念總是存在的。

  也多虧了人的迷信，娘娘廟在歷經千迴百轉，還能沒有被拆除和砸碎，可比那些帝王皇陵幸運多了。

  「當初我可是親眼見到過一次。」

  窈姜小姐的時間線跟我不一樣，她說的當初，是幾十年前。

  「學生仔嘛，天王老子也不怕。七八個學生拿著鐵杴和鋼棍，剛砸開廟門，就看到一條龍身呼嘯著飛出來。」

  「語氣老大，本事沒有，當場就嚇傻了好幾個，聽說帶頭的回去就瘋了。」

  「不過也好，從那以後再沒人敢來找娘娘廟的麻煩。」

  窈姜小姐雙手一拍，睚眥被從半空放下來，她看了一眼龍臻。

  「狴犴大人，這小傢伙怎麼說都是你的同族，你不照拂他也就算了，也別欺負得這麼狠。」

  龍臻看著睚眥沒出息的樣子，又看看窈姜小姐。

  「我算是知道你這條白蛇的底氣是哪裡來的，原來是有條真龍給你做後盾。」

  窈姜小姐嫣然一笑，慵懶地說，「我不過是狐假虎威，借著真龍之氣給自己加持些力量。——可是有人想把這條真龍挖走。」

  龍臻一點頭，「哦，那好啊，快點挖走。」

  睚眥氣得頭髮都要炸起來，恨恨地看著龍臻，「狴犴你這個敗類……嗚嗚嗚！」

  龍臻手指一捏，小傢伙的嘴巴張不開了。

  窈姜小姐一擺頭，「各個妖族異動越來越明顯了，狴犴大人，可別說您不知情。——這娘娘廟裡發生過什麼事，你還要瞞著白笙嗎？」

  我光顧著吃零食喝茶水，被點名才驚覺。

  對哦，肯定是有事找我才會把我騙過來，這是窈姜小姐的一貫做法了。

  龍臻狠瞪了她一眼，組織一下語言才對我說，「已經有六個年輕女孩，在廟會上失蹤了。」

  我腦袋嗡得一聲，水冢鎮到底犯了什麼忌諱，接連出現這種事？

  孫秀雲失蹤最後被殺的案子，直到現在還是小鎮上人們頭頂的一片陰雲。

  窈姜小姐連忙解釋，「那不叫失蹤！狴犴大人你別胡說！」

  「不是失蹤？可她們不都是消失了嗎？」

  睚眥被放下來，一點自覺都沒有，齜著牙跟龍臻叫囂。

  「還說我不懂人間規則！那幾個女孩子就是去談戀愛了！怎麼就叫失蹤了？你是不是傻？！」

  我在一頓吵嚷中，終於聽明白整件事情的經過。

  好幾個年輕姑娘和在廟會上遇到的男人跑了，無一例外，都是給家裡人捎了一封親筆信。

  說的是自己跟著公司的大老闆或者大少爺，去南方打工等等一類的話。

  「這種手段自從人類社會誕生以後就沒斷過。」

  窈姜小姐嘆口氣，看著她美麗又殷紅的指甲蔻丹，搖搖頭，「人類啊，真蠢。」

  我鬆口氣，只要是普通人類間的衝突還算好解決。

  「她們家屬報警了嗎？」

  「報警？報什麼警？這種人家的姑娘能如此輕浮，轉頭就敢跟陌生人跑了，你覺得她們會是家裡寵到大的嗎？」

  說著，睚眥小朋友給了我一個「你蠢到家了」的白眼。

  龍臻想站起來打他，被我拉住，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那你們費盡心思把我找來幹什麼？」

  睚眥看我的眼神簡直要噴出火，「當然是因為拐走她們的男人都是妖族了！你怎麼真的能蠢到這個地步！」

  好吧，熊孩子還是打一頓比較好。

  等龍臻教訓完沒腦子的同族，我看也不想看一眼那吊在半空被封住嘴巴的倒霉孩子。

  窈姜小姐沒奈何，「睚眥就是脾氣不好，還記仇，又不會說話。——其實還是挺善良的。」

  倒吊著的睚眥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看樣子不太滿意「善良」這兩個字。

  「妖族為什麼要拐走人類女孩？」

  窈姜小姐瞟了龍臻一眼，「修煉唄，這種事自古以來就不少，只不過以前妖族不受管轄，如今龍族各支紛紛出沒，眼看著妖界就要建立起規則。」

  我還是不明白，指著睚眥，「那他為什麼要用野豬嚇唬我？」

  「他是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結果你嚇得腿軟，他很失望。」

  我一口氣沒上來，深深吐了出去，決定讓他那麼吊著吧，不用給他求情了。

  和龍臻一起離開娘娘廟，外面人山人海一陣呼喝。

  「白先兒娘娘大吉大利！」

  我一個哆嗦沒穩住腳，幸虧有龍臻扶住我。

  這才想起，剛才窈姜小姐是明目張胆帶著我進了廟，等在外面的香客儼然很有經驗。

  「這就是今年的『彩綢娘娘』吧？娘娘千歲！」

  「彩綢娘娘降世，水冢鎮萬福無疆！大吉大利！」

  我眼睛發直，轉動眼珠向龍臻求救，餘光看到他一臉嚴肅。

  「彩綢娘娘出廟，各位自便。」

  呼啦一下，人群給我讓開了一條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