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貓墳（六）

  上次在小吃街見到的那個女同學，還真是痴心不改。

  我都懶得看她，直接坐下，翻開嶄新的教科書，跟姜麗華她們一起低聲說話。

  龍臻看我不搭理他，有點無奈，也有點高興。

  女同學長得很漂亮，打扮得非常成熟，渾身的香水氣味都要散布整個班級。

  「哎，我看有些人啊，乾脆轉專業到園林設計得了，省得天天往我們學院跑，也不怕自己專業掛科了。」

  城區大學是綜合性大學，在東平市雖然不算等級最高的高等學府，但勝在各個專業繁榮，整個校園都充滿活力。

  李夢穎這個戀愛腦，對那名女同學可了解了。

  

  「她叫沈崇，家裡是開礦的，有錢長得也漂亮，英語系的系花。」

  我漠不關心，「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李夢穎看我不著急，有點失望，「你也沒點危機感？沒看她把龍臻同學纏得跟盤絲洞裡的唐僧似的？」

  我被她這個比喻打敗，笑著說，「我們家唐僧一心向佛，不會被女菩薩勾引的。」

  不過這位沈崇同學膽子是真大，當著女朋友的面跟人家男朋友嘰嘰歪歪，說話聲音也好聽，像個黃鸝鳥似的。

  我要是個男生，估計是扛不住的。

  可龍臻不一樣，他不是男生，他是……男龍。

  「不了，謝謝沈同學。」

  「不需要，我一會兒要陪女朋友吃飯。」

  「沈同學借過。」

  英語系的女學生一向愛打扮，性格也活潑，對待愛情追求大膽又熱烈。

  相比之下，我就沒什麼競爭力，甚至說連優點都沒有。

  龍臻挨著我坐下，樊院長在上課鈴響的一秒鐘內，急吼吼地跑進教室，還是那副風風火火的樣子。

  「喲，今天上課人真全！哎喲，還有別的學院的同學？都對我們園林設計專業感興趣？」

  同學們都沒接話，人家哪是對你專業感興趣，是對專業里的帥哥感興趣。

  樊院長別看平時稀里糊塗，上課還是很認真負責的，專業課講起來也丁是丁卯是卯的。

  我看著姜麗華的筆記，神奇地發現我竟然跟得上樊院長的課。

  果然，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雖然去了幾次工地都有原因，但實地親眼看到的花紋和圖案，與教科書中乾巴巴的理論知識相比，既鮮活又真實。

  「白笙同學，你來說說。我們上次一起開發的墓葬群，你親身體驗過，有什麼感覺？」

  我被樊院長點名回答問題，緊繃地站起來。

  龍臻鼓勵地看著我，室友們也給我打氣。

  「我……親歷這次墓葬群開挖，除了工藝上的見聞以外，更多的是對古代不同文化的興落有了一定認知。」

  千年前那個不知名的小國公主，經歷一番盪氣迴腸的愛恨情仇，家國抱負、情感糾葛，在時代的鴻溝下顯得人如此渺小。

  戰爭、掠奪、殺戮，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面，在我眼前像是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其中滲透那點點滴滴的美好，譜寫出最讓人無法忘懷的悲歌。

  「我沒有資格去質疑當年人的選擇，但我無比慶幸能生活在今日，能安心追求想要的一切，不管是知識、愛情還是人生。」

  「女性能擺脫封建制度的束縛，有能力向著自己的理想邁進，這是時代的進步，是人性之光的閃現，我非常感恩。」

  這番話不是恭維，更不是故作姿態，是我實實在在的心裡話。

  樊院長原本想讓我給同學們介紹一下重大項目的開挖難度，鼓勵學生們主動投入到學習中。

  哪知我一番話說中園林設計專業的弊病——女生少、就業難。

  一方面是女生身體素質跟不上實地開挖的需要，再就是很多用人單位對女性有天然的歧視。

  我的話讓不少挺熱鬧的同學動容，姜麗華第一個帶頭鼓掌。

  她熱淚盈眶，「白笙同學說得對，咱們園林專業的女生一樣能幹，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認為自己選錯了專業。」

  樊院長這個大哭包更是眼淚嘩嘩，一邊抹鼻涕一邊哭，「白笙同學說得太好了，工地上最缺的就是技術過硬、態度認真負責的人。」

  「不管男生女生，只要你有能力，我就能帶你們早點上工地、做實踐，在你們院長我的眼裡，是沒有男女之分的。」

  給同學們打完雞血，我的激動情緒也僅僅維持了一會兒，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坐下。

  龍臻給我豎了個大拇指，笑意盈盈地誇讚我，「說得真好。」

  沈崇像個花蝴蝶一樣，圍著龍臻飛來飛去，結果被我咔嚓一刀，從源頭斷掉。

  你不是想用美麗來打動異性嗎？對不起，我層次更高，我可是用理想來尋找人生伴侶。

  沈崇明顯是想到這一點，臉上時紅時白，很是不痛快，後面整整一節課都低著頭，假裝記筆記。

  樊院長的課堂洋洋灑灑、揮斥方遒，被我剛才的心靈雞湯一刺激，他更堅定了要帶學生上工地的信念。

  我很佩服樊院長這樣的學者，明知道做一件事會有風險，他卻願意承擔這種風險，為的就是讓學生們儘早投入到專業實踐中。

  龍臻上課非常認真，他將姜麗華給我的筆記完善了不止一星半點，下課時把筆記還給姜麗華時，把我的寢室長感動壞了。

  教學樓外面，我遠遠看到刺月，蹲在一棵樹後面，沖我們發出一陣無聲的貓叫。

  龍臻早也看到，我倆一對視，說要去吃飯，室友們嘻嘻哈哈地走了。

  等到學生走得差不多，我走到刺月身邊，壓低聲音，「你怎麼進來了？」

  漂亮的大白貓鬚髮間映現出淡藍色光芒，刺月眯著眼仰頭嗅嗅。

  「我聞到玉霜的味道了。」

  我大吃一驚，早就故去的小貓精魂還掛在我脖子上，他怎麼會聞到？

  龍臻看出些端倪，把我拉開，戒備心很強地看著大白貓。

  「你不是刺月。」

  大白貓冷冷一笑，同樣的臉上露出不屬於刺月的表情，諷刺道。

  「我當然不是那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