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一橋奈何（五）

  龍臻辦完出院手續，看我被一個陌生產婦拉住，連忙上前詢問。

  「我叫李黎，你還沒看到我的孩子吧？快來，得讓她見見救命恩人。」

  李黎身邊有好幾個護工和保姆在照顧，熱情地把我們請到單間病房，拉著我坐在一個小小的嬰兒車旁邊。

  小傢伙在睡覺，團頭大眼的樣子十分可愛。

  「你沒見過小嬰兒吧？是不是特別特別可愛？」

  李黎剛當媽媽，一顆心都撲在孩子身上。

  我輕聲說，「真是辛苦你了，突然出事還要生下孩子，你怎麼樣？」

  李黎一怔，她自稱遭遇車禍，印象里是我拼命把她從卡住的座椅中拉出來，所以對我萬分感激。

  「那時候沒有別的想法，就想著只要能生下孩子，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換孩子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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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當媽媽的人都特別感性，雖然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我知道她肯定會是個好媽媽。

  保姆笑眯眯地給我遞上一杯熱飲，眼裡都是熱淚，「我在李家工作二十多年了，說句大實話，小黎就是我看著長大的，聽說她出事時，可嚇死我了。」

  李黎抱住保姆的手，「劉媽，我沒事了，以後也不會有事。」

  保姆擦擦眼淚，又給龍臻和柳爺爺各自打了一杯新鮮果茶。

  柳爺爺年紀最大，人又老實，劉媽看著就覺得他實誠。

  「你家孫女真是不得了，警察說當時車已經起火了，消防還沒到，誰也不敢上前，偏偏就是她一個小姑娘……」

  說著說著，李黎和保姆都開始哭。

  我根本不知道當時情況緊急成這樣，心說那坐靈壇還真是神奇，到處收集瀕死之人的靈體嗎？

  大人一哭，小嬰兒被吵醒，翻個身、吐個泡泡，含混地又睡過去了。

  李黎用手指輕輕蹭蹭女兒的臉頰，喜歡得不得了。

  其實小嬰兒出生都是丑兮兮的，眼睛是腫的，皮膚黑黃黑黃的，可耐不住媽媽喜歡。

  雖然聽說李黎的丈夫，就是周董事的兒子對媽媽去世很難過，在醫院說過些過於激動的言論。

  但我並不想打聽李黎的私生活，她卻主動說起入院以後的情況。

  「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這些年吵也吵過、鬧也鬧過，想著怎麼都是學生時代就在一起的，感情還是有的。」

  李黎吸吸鼻子，頗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如今這件事一出，我算是看清楚了。我在手術台上命懸一線的時候，他只顧著他媽，哼！」

  我不好評論什麼，劉媽氣憤地說了一句，「你和孩子的命好不容易被人家撿回來，不看別的也得看在小姑娘面上，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可別再想其他的！」

  我有些尷尬，李黎看出我的侷促，「不提那些了，以後我和孩子兩個人會好好生活，不枉你救了我一次。」

  李黎看著我和龍臻，「我也是小女孩時期過來的，總覺得戀愛比天大，沒什麼比有個好丈夫更重要。」

  「現在到了我這個歲數，早就想開了。——白笙，你是學園林設計的對嗎？」

  我點點頭，李黎想了想，「我家有個公園項目已經投產了，正缺個設計師呢，你不如去幫幫我的忙？」

  李黎很會說話，明明是想給我還個人情，卻要用「幫忙」兩個字。

  「我現在要帶孩子，還要自己養身體，我家本來就沒兄弟，爸媽年紀都大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求到你頭上。」

  我哭笑不得，知道她想還人情的心是好的，可我一個學生，再怎麼缺設計師，我也頂不上去啊。

  龍臻知道我不太會與這樣熱情的人交流，接過話頭。

  「我們還只是學生，要是貴公司缺設計師，我們城區大學的樊院長就很不錯。」

  李黎眼睛一亮，「樊院長？是在咱們東平市發現新的墓葬群的樊志輝專家？」

  她聽說過樊院長的大名，也知道他在行業內的地位。

  「哎喲我們家可請不起他，他可不是用錢就能請來的。」

  單間病房裡正說得熱鬧，我看到病房門口的玻璃上，晃過一個穿病號服的人影，心中一跳。

  不想再打擾李黎休息，我留下電話，保證會再來看她和孩子，李黎給了我她家的地址，讓司機送我們回家。

  病房門外沒有人，畢竟是VIP單間，只有幾個特護醫生和護士，並沒有病人會在這裡晃悠。

  回去的路上，龍臻終於露出滿臉心事，柳爺爺第一次坐豪車，很不適應，也不敢說話。

  李家司機千恩萬謝地把我們送到水冢鎮，泥土路不適合低底盤的豪車出入，他堅持把我們送到門口，又從後備箱裡搬出好幾箱吃喝，硬是塞給我們。

  我撓撓頭，看著窈姜小姐從我家宅子推門出來。

  「你倒是挺不見外。」

  柳爺爺力氣大，三兩下就把東西都搬進去了。

  窈姜小姐拍拍手，「白大小姐做了這麼個大好事，我可不得獻獻殷勤嘛。」

  我心說，你少誆我幾次就謝天謝地了。

  「嘖，你這小丫頭以為我看不出你臉上什麼意思嗎？」

  龍臻笑著把我拉進院子，看到熟悉的大桃樹，我深吸口氣，覺得這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

  桃葉水一杯又一杯地灌進肚子，整個人才暖和起來。

  我聽著窈姜小姐說起魅靈族那件摔碎的聖物，說那位老者將碎片帶回族裡，放到魅靈誕生的山水河谷間，不知埋去了哪裡。

  只說那東西要再次成形，也許要千千萬萬年才行。

  「不管怎麼說，聖物找到了，我也算對魅靈族長有了個交待。」

  窈姜小姐扭頭看著我，「坐靈壇是個奇詭的東西，你親手打碎了它，小心受到反噬，這幾天不要出門，就呆在龍臻身邊。」

  我記得夢中有人說過「千千萬萬年」這話，思緒一散，也就沒顧上考慮她說的意思。

  龍臻搓搓我冰涼的手，「去睡會兒吧，等飯好了我叫你。」

  回到許久未見的臥室，我躺進暖和的被窩，心思一松就睡著了。

  我竟夢見了那條大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