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胎兒頭骨(九)
2024-05-29 11:24:23
作者: 桃青一枚
龍臻跟我一樣,態度堅決,緊扣住蠢蠢欲動的小小頭骨。
「是你將這個胎兒的屍身,從綺麗絲身體裡取出來的?」
賀蘭克言動作一頓,很快又恢復正常。
「綺麗絲以為,她能殺死我的兒子,就能讓我的王朝絕斷。」
他抱著方盒慢慢走向我,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衣兜。
「可惜,她到死都不明白,賀蘭家能稱霸北地,靠的不僅僅是兵強馬壯,更是因為,我們是天選之子。」
「上天賜予賀蘭家最偉大的魔神力量,我與我的孩子間有著天然的血脈聯繫,哪裡是她一句話就能割裂的。」
此刻,我心中悲哀與興奮交織。
小小胎兒不辨是非,急切地想要讓頭顱回到身體上。
可綺麗絲臨死前的疼痛和執念,卻讓我寸步難行,只知道緊緊抓住頭骨。
龍臻一看我蒼白的臉和涔涔冷汗,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到現在還不願放過他們母子嗎?」
賀蘭克言眼眸陰沉,「綺麗絲和她的孩子,只能屬於我。」
我痛得說不出話,利刃劈開腹腔的疼痛非常人能忍。
龍臻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用真元護住我,緩解我的疼痛。
「你也看到了,身為龍子又怎樣?你和我一樣,面對心愛女人的痛苦,根本毫無辦法。」
賀蘭克言麻木地看著我,伸出手掌,聲音中帶著魅惑,「來。」
重重疊疊的混響,如同魔咒,我聽話地將小小頭骨捧出來,作勢要放到他的手心。
賀蘭克言眼中精光一閃,下一秒卻被我一拳砸在臉上。
裝著胎兒屍身的方盒掉在地上,精心保管上千年的胎兒屍骨,摔成幾段碎裂。
「啊————!!!」
我不再滿臉痛苦,而是鄙夷地看著賀蘭克言。
「綺麗絲死在你眼前時,你想的根本不是無辜喪生的孩子,更不是你以為的,失去心愛女人的痛苦。」
「你想要的不過是阿玉定國王留下的秘寶,賀蘭家窮兵黷武,早就不堪重負,唾手可得的秘寶再尋找不到,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綺麗絲死了,最後一個阿玉定的繼承人不在,你便如同瘋子一般,將她的身體割開,用所謂的秘術保留了她的血脈。」
「你可知道,綺麗絲臨死是能感受到疼痛的,直到最後,你都是那個讓她痛苦的人。」
我從衣兜里拿出小小頭骨,悲哀地看著地上碎裂的胎兒屍骨。
「孩子,你的怨氣該散了。千年來被你吸食的那些孩童靈魂,你也該放他們自由了。」
龍臻順著我的目光,仔細看了兩眼地上的屍骨,滿目震撼。
「這不過是一副魚骨,你遊走人間千年,竟連這都分辨不出了嗎?」
賀蘭克言眼光渙散,搖頭不聽,「這就是阿玉定國王的後人遺骨,它的母親親手殺死它,它但凡有靈,怎會去找那狠毒的女人!」
我閉目,不想再與這種偏執的人交流。
小小頭骨極為失望,細細的聲音問我,「我的身體去了哪裡?」
「恐怕早就進了這位賀蘭家王子的口。」
龍臻厭惡地看著賀蘭克言,「不過千年前的事,你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賀蘭克言臉上筋肉翕動,緊抿著嘴不肯承認,「你一個被天地驅逐的龍子,妄談什麼千年?」
「我順應天地,每三萬年重生一次,失去的只是作為龍子的神力,並非記憶。」
龍臻將他的真元凝聚成一條手環,戴在我另一個手腕上。
一黑一紅,兩條腕繩。
我低頭看看,看著瑩瑩紅光與幽幽黑霧相對,在我周身環出一個色澤美妙的光圈。
「千年前魔神降世,侵吞人間萬物,利用人性卑劣,讓人族相互廝殺。」
龍臻拿過我手中的胎兒頭骨,「直到真正的天子臨世,阻斷數十年無意義的爭奪與廝殺,才算是滅了魔神在人間的足跡。」
「你身為凡人,得到魔神指點,自然是有你的過人之處,可你不該一心將同類踩在腳下。」
「既然你統一了北地,若是做個君王一統天下也非不可。可你除了殺戮屠城以外,究竟給北地帶來了什麼?」
「你以為千年生命是上天對你的恩賜?對凡人來說,不過是一場最殘忍又無聲的懲戒罷了。」
賀蘭克言保養得完美無缺的臉上,露出屬於乾枯老人的溝壑皺紋。
龍臻上前一步,「你以為這千年等待是讓你重新與綺麗絲相遇嗎?你已經忘記,是你親手把綺麗絲的屍體燒成灰燼嗎?」
賀蘭克言發出一聲野獸的痛苦嘶嚎,跪在地上看著龍臻手中的小小頭骨。
「你以為你的秘術能將死去的胎兒保留下來,卻忽略了它的母親,是那樣恨你,她的恨意如此強大。」
我走上前,握住龍臻的手,感受著他看到的畫面。
綺麗絲的身體被剖開得亂七八糟,輝煌的大殿上全是鮮血。
饒是如此,這位北地最美麗的公主依舊活著,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賀蘭克言拿住小小的身軀,像碾碎的骨渣一樣,吃進嘴裡。
只是一縷記憶,我已經能對綺麗絲感同身受,哇地一聲嘔吐起來。
兩隻手環光芒大盛,填補著我內心的動盪。
綺麗絲的侍女玉碗終於撞開阻攔她的侍衛,看到大殿內的慘狀哀嚎一聲,撲向她的公主。
粉色的侍女衣衫被鮮血染盡,痛苦的哀嚎響徹大殿。
綺麗絲利用這唯一的契機,將胎兒的頭骨塞進玉碗的衣袖內,用盡最後的力氣,讓她的孩子沒有成為魔神口中的祭品。
玉碗與綺麗絲從小一起長大,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公主的意思,她在心神劇震中讀懂了公主的託付。
我終於明白了,我看到的那些畫面,並非綺麗絲的視角,而是這位名叫玉碗的侍女視角。
綺麗絲沒有親手殺死族人,但這份罪孽仍然被她承擔,侍女玉碗隱匿在歷史的記載中,完成了公主最後的囑託。
胎兒頭骨狹長的眼縫,看著跪在地上的賀蘭克言。
「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