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開竅了
2024-05-29 10:52:10
作者: 全是二
辦公室里靜得落針也能聽見。
紙張翻閱的聲音,偶爾鍵盤敲擊的聲音。
還有朱珊自己才能聽見的,吞咽口水的聲音。
朱珊坐在椅子裡,看著對面自顧忙碌的傲嬌男人。
從剛才開始他便一言不發,已經過去十分鐘。
沉默,是敗者的姿態。
朱珊第一次發現,在與凌霄的對持中,贏了。
如果征服的快感是口乾如涸,倏然被佳釀滋潤的話,朱珊感覺到了。
好一會兒,朱珊才輕咳一聲,更明顯的示弱:「我晚上給你做飯好不好?」
凌霄沒有任何反應,連鍵盤敲打聲都沒有絲毫的頓挫感。
順著毛擼不行,難不成......
朱珊眼珠轉了轉,微微轉動身子作勢:「那我走了?」
一秒。
兩秒。
三秒。
那種旁若無人的氣場,瞬間讓朱珊覺得自己在演獨角戲。
朱珊抿了抿唇,小手撐著座椅扶手,剛打算起身。
「曾經倒是有一個差不多情況的離婚官司來找我。」凌霄抬了一下眼皮,「不過,我沒接。」
朱珊屁股緩緩坐回去,她掐了一下手心,控住表情,說:「為什麼?是給你的錢不夠多嗎?」
凌霄給了一個『你適可而止』的眼神。
朱珊正翹著尾巴,哪裡能領會凌霄的意思,蹙著眉頭,語氣大氣得像個暴發戶:「你要多少訴訟費,我給!」
「是因為贏不了。」
贏不了?
還是不願意花心思?
朱珊默了兩秒,故意激他:「還說什麼無敗績律師,原來是贏不了的案子就不接,真是虛名!」
「不然呢?你以為法院我開的?法典我說了算?證據我想一想就出現?」凌霄眉宇間的自傲顯露出來,不以為然道,「能判斷案子是否能贏也是我的本事。」
朱珊別開臉,「切」了一聲。
凌霄繼續道:「他們是夫妻關係,很難定義是達成共識的尋求刺激還是性.虐待,在沒有任何證據支撐的條件下,疑罪從無,你懂嗎?」
「......」
「所以,只以女方自述就要定下家暴的罪名,基本不可能。」
朱珊補充:「他還有控制行為,比如不讓她上班,不讓她社交。」
「證據呢?王慧麗有精神鑑定報告,身上有傷痕,有鄰居佐證夫妻關係不好,警察也在她家找到被摔壞的手機,帶有她血跡並且有她丈夫指紋的施暴工具,方心諾有什麼?」
朱珊被問的啞口無言。
「據我所知,楊茂學和方心諾可是友鄰認證的恩愛夫妻。」凌霄抬頭看著朱珊,「楊茂學現在是公認的大好人,品質高尚,怎麼會有人相信方心諾的憑空之詞?」
朱珊低頭攪著手指,聲音明星中氣不足:「所以真的如方心諾所說,沒人能救她?」
「以目前的所有來看,是這個結果。」
朱珊整張小臉垮下去。
方心諾說,只要她乖,楊茂學就不會折磨她。
她如同其他家暴案例里的受害者一樣,慢慢找到和施暴者相處的平衡點,並且接受了。
但是朱珊知道,這只是方心諾沒有選擇的選擇。
她並不想被困住,她還是渴望自由的。
她渴望自由,所以才會離開家,跟楊茂學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
她是帶著希望和美好憧憬來的,沒想到是另一座牢籠。
因為心理防線一層一層被打壓,便到了常人無法理解的地步。
方心諾明確的表達過,她想離婚,只是怕不成功,那便會激怒楊茂學,進而引起他的報復,甚至可能是死......
其實朱珊多多少少在新聞里見過,不是每一個奮力反抗的人,都能見到曙光,也會有人,在真相揭露之前,因為頑強抵抗,而失去生命。
方心諾不能算錯,人們不能站在上帝視角去指責她的軟弱,她只是在自己的能力內,笨拙的保護自己。
因為她切身面臨死亡的時候,抓不住任何救援的手。
死?
朱珊忽地抬起眼眸:「楊茂學還曾經想殺了方心諾。」
凌霄手指一頓,抬起頭,嚴正問:「怎麼說?」
「方心諾之所以不敢反抗,是因為曾經反抗過,提過離婚,楊茂學就把她用被子裹上,扔進浴缸里,放水淹她,她差點就死了。」
這次是凌霄表情凝重了。
一是性.虐待,二是折磨人的手法。
這二者都不像是一時的衝動或臨時的想法。
加上楊茂學所做的好人好事確確實實的存在,相對面如此極端的人,更像是心理扭曲。
凌霄直覺非常危險!
他看著朱珊,語氣低沉:「這事兒你別管了。」
「為什麼?」
「你要知道,楊茂學的好人形象是你們欄目組推上去的,你現在要揭開他另一面,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朱珊咬著唇,眉頭越來越緊鎖。
下一秒,她便『噌』的站起身:「凌霄!我們是媒體,媒體要給大家真相,錯了又怎樣?要勇於承認錯誤,不能一錯再錯!」
凌霄嘆了口氣,仰靠在椅背上。他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她是真的長大了,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好幾秒後,凌霄睜開眼睛。
他看著對面正義且憤怒的小臉,直道:「楊茂學可能很危險,我怕你有危險,所以你不要管了,我會聯繫宋警官,交給他調查,好嗎?」
朱珊心裡的不快還未壓下去,說話也沒過腦子,直抒胸臆:「那你好好說擔心我,不就好了?」
這話剛滾出喉嚨,朱珊就察覺到不對勁,頗有種打情罵俏的嗔怪。
曖昧的氣氛襲來,偏偏凌霄還極其認真的看著她。
朱珊都不好意思撇開視線,仿佛現在做什麼都是掩耳盜鈴的行為。
凌霄輕笑一聲,語調拖著,應了一聲:「好。」
他嘴角斂著笑,又緩緩補了一句:「擔心你。」
「!!!」這麼直球?
朱珊心理防線崩塌,直接撇開視線:「我要回電視台了。」
「已經五點了,你回去看別人下班?」
其實出來之前,曲連傑就說過,朱珊今下午不用回去的。
朱珊不應話,小臉垂著,兩側的髮絲越過格紋發箍散落下來,把她的臉色映得白皙,所以臉頰的紅潤也就格外明顯。
「你再等我半小時。」凌霄說,「我們一起回家。」
「哦。」
凌霄無聲輕笑:「你可以去休息室等我。」
朱珊理解的休息室是剛才那個小房間,她站起身,往外走。
凌霄扣了扣桌面,引得朱珊回頭。
凌霄抬起手臂,往後指:「你可以去我的休息室。」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朱珊看見右後方豎條紋的背景牆,居然有一扇隱形門。
她突然想起剛才聽到的八卦,說凌霄以前不怎麼回家,都住辦公室。
那這不就是無比私人的領域?
相當於他的房間?
凌霄看著朱珊:「有床,可以睡一會兒。」
朱珊眼眸睜大了些,轉身就往外走。
「幹什麼去?」
朱珊小跑起來:「尿急!」
她剛出門就撞見李尚,李尚還沒跟她打招呼,她就跑走了。
李尚拿著文件進門,指著外面:「珊珊跑什麼?」
「害羞吧。」
李尚一頭霧水:「害羞什麼?」
凌霄低笑出聲:「她最近開竅了。」
「啊?」
凌霄輕嘆口氣,笑意收斂:「就是開得不多。」
李尚:「......你在說什麼?」
「說我還需努力。」
「......」李尚聽不懂,也不想再問了。
他把文件放下。
「對了。」凌霄面色正經起來,「調查一下楊茂學的資料,然後遞給犯罪心理科的余科長。」
******
朱珊沒去廁所,去了剛才的等候室,吃了幾塊小點心,用甜膩壓住胡思亂想。然後打開記事本開始撰稿。
很快到了五點半,朱珊把東西收拾了,才去凌霄辦公室找他。
她推開門,腳剛踏進去。
「還以為你掉廁所了。」
「......」朱珊瞎掰藉口,「你休息室不好,沒點心吃。」
說完,朱珊把話題扯開:「你能下班了嗎?我看大辦公室一個人都沒走。」
凌霄正好關閉電腦,站起身把旁邊掛著的西裝外套抓在手裡,語氣自若:「我是老闆。」
朱珊跟在他身後翻了好幾個白眼。
穿過大辦公室,凌霄突然駐步。
朱珊差點撞上去,疑惑的眼珠轉了轉,剛抬頭。
她手腕已經被凌霄扣住,然後往前走。
發什麼瘋?
朱珊扭了一下手臂,沒用。
旁邊都是人,她又不敢直接質問。
她下意識去看旁邊的人,正巧撞見幾個低著頭都忍不住偷看的視線。
朱珊耳根有些紅。
出了律所,她跳著腳使勁兒甩開凌霄:「你幹嘛?都被、看見了。」
「不是你說公司有你的八卦?」
???
朱珊不敢置信,這就是凌霄解決八卦的手法?
電梯門拉開,兩人走進去。
朱珊和凌霄各自靠在一邊電梯壁上,中間是無法再拉開的距離。
凌霄背靠電梯壁,視線篤定的盯著朱珊,他雙臂環抱胸前,微微偏頭,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加上他一身正裝,像個表里不一的壞蛋。
朱珊側靠電梯壁,視線看著自己腳尖,手指下意識的扣著光滑的電梯壁。
她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看她。
明明來的時候感覺飛速的電梯,現在如同出故障般遲慢。
朱珊心跳如擂鼓,卻什麼都做不了。
凌霄明目張胆的打量她,甚至頭還意味深長的緩緩偏了另一個方向。
她睫毛卷翹,被電梯頂的燈光照的發光,小嘴微微嘟起,似是很不滿他剛才的話,又憋著無法發泄。
似是終是不能再忍了,她大眼睛看過來,又在對視的下一秒迅速收回。
那種又矯又憨又慫的姿態。
凌霄喉結滾了滾,輕輕吐出一個字:「說。」
「他們又不知道我們的關係,說不定會以為我是你的新...新......」朱珊思緒轉了轉,小聲說,「以為我是小三。」
電梯裡密閉,凌霄被氣笑了。
他自認為有八個心竅,可還是跟不上朱珊腦迴路。
在她腦瓜里,好像可以同時播放一百場風格迥異的劇情。
凌霄舔了舔唇:「那我現在回去說,你就是我老婆,你沒有出軌?」
「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凌霄仰著下巴,微眯雙眸,整暇以待的盯著朱珊。
「......」
朱珊正躊躇,電梯門應聲拉開。
她鬆了口氣,立馬走出去,覺得停車場的空氣都突然變得清透了。
當然,是和剛才的境況相比。
上了車,空間狹小,朱珊感覺又侷促起來。
她小臉貼在車窗上。
車輛緩緩爬坡,然後駛出停車場。
凌霄看了她好幾眼,才開口:「你晚上打算做什麼吃的?」
朱珊小腦袋瓜全是問號,後知後覺想起剛才說要做飯來著。
她摳了摳手指:「你想吃...啊——」
猝不及防的剎車,朱珊整個人往前沖,屁股都往前挪了半寸。
幸好胸前的安全帶及時勒住她。
還有凌霄突然橫過來的手臂。
朱珊還未回過神,西裝外套搭過來,把她整個腦袋包裹住。
她眼前一片漆黑,鼻尖被熟悉的古龍水味兒填滿。
凌霄大手覆在朱珊後腦勺上,低聲道:「別拉下來,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