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2024-05-29 09:44:15 作者: 南溪不喜

  白忱愣住,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是自己恍聽了。

  被漁民送往醫院、

  墜海昏迷半個月、

  醒來後失憶、

  什麼都不接的,唯獨記起了這串電話號碼?

  ……是他嗎?

  「喂,先生您還在聽嗎?」電話那邊的人再次詢問道。

  

  白忱看著面前因喝醉正在熟睡的喬俏,隨後又拿下手機看了眼屏幕,仍然在通話中,但他沒有再說話。

  「先生?先生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電話那邊的人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有些著急:「先生,我們這邊需要跟你確認病患的身份,這很重要,因為目前你是病患提供唯一線索里,唯一能聯繫到的人,如果你不能來T國確認,他最終會被送往收容所。」

  白忱閉上眼睛,認命似的語氣問道對方:「他除了失憶以外,身上還有別的傷嗎?」

  對方說:「除了頭部的傷,身上都已經做過仔細檢查,沒有別的傷口。」

  「那……他這半個月裡,有沒有提起過誰的名字?」白忱又問。

  對方:「沒有,這半個月他一句話都沒說,直到昨天,他反覆念著一串數字,這串數字就是這個電話號碼。」

  白忱:「我知道了。」

  對方詢繼續問:「那你方便可以來一趟T國確認嗎?我稍後會將醫院具體地址發送到你的手機上。」

  白忱沒正面回答來不來T國,而是又問了對方一句:「這個電話號碼,是不是可以再次聯繫到你們?」

  對方回答:「可以。」

  白忱:「那就等我回電吧,明天之內。」

  對方能感覺到電話這邊的人,有點猶疑的意思,於是沒有說催促之類的話,只應道:「好的,等候回電。」

  在電話即將結束之前,白忱說了句:「麻煩照顧好他。」

  對方立即說:「請放心,在確認病患的身份過程里,醫院會一定會照看好病患。」

  如果超過了確認身份的時間,醫院就不會再管,直接把人送去收容所。

  而收容所,顧名思義,收留居無著落或處境困難的人,也叫流浪者匯聚地。

  結束電話後,白忱拿出自己的手機,將剛才這個電話號碼存在他的手機上。

  做完這些,他將喬俏的手機放進她包包里,然後將昏睡中的喬俏扶起來:「喬俏,該回家了。」

  喬俏沒反應。

  白忱伸手輕輕觸碰喬俏的臉頰,她最近消瘦了很多,臉頰尤為明顯,其次是鎖骨和單薄的身軀。

  要是再這麼酗酒下去,這張臉很快就會瘦得脫相。

  白忱沒有將喬俏晃醒,直接勾起旁邊的包包掛在手臂上,再將喬俏橫抱起。

  從酒吧出來後,將喬俏放進車裡。

  白忱給她系安全帶,系好正要退出去,喬俏忽然抻手攥住他手臂,委屈地皺起眉頭說話:「你不能丟下我。」

  白忱靜靜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把他當成了邵京墨。

  他沒有退出去,而是抬起另一隻手撐車門沿邊:「喬俏,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喬俏緩緩睜開眼,打了一個酒嗝,看見近在咫尺的臉,抬手拍開:「怎麼又是你。」

  白忱苦笑:「不想見我?」

  喬俏看起來好像清醒了一些,她自己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坐姿,腦袋偏向裡邊不看他:「你每天就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嗎。」

  白忱伸手撥開她額前的劉海,動作溫柔:「你要是接下來好好生活,不再來這些地方酗酒,我大概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喬俏閉著眼睛裝睡,沒接話。

  他當然看得出來,將手收回:「我知道說這些沒意義,而你現在也算是徹底墮落,每日用酒來麻痹自己,過得渾渾噩噩……其實我想知道,你是在懲罰自己讓自己不好過,還是想著就這麼墮落下去哪天一個意外死了,好如願下去找他?」

  白忱好像在自言自語。

  喬俏都聽見了,但沒有搭理他,帶著一半清醒和一半沉默裝睡。

  「我現在有個建議。」白忱見喬俏迴避自己的話題,突然轉移話題。

  喬俏垂著的睫羽輕輕動了一下。

  白忱關上副駕駛車門,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轉過頭對她說:「我帶你去散散心好不好?」

  喬俏緩緩睜開眼,她頭偏向的角度是駕駛座,一睜眼,剛好對上白忱滿是笑意的臉:「去哪?」

  白忱:「T國。」

  喬俏又重新閉上眼睛:「不去。」

  白忱:「T國的風景很好。」

  喬俏側過身,背對著白忱:「不去。」

  白忱笑笑,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簡訊:幫我訂兩張今晚飛T國的機票。

  發完這條,白忱從后座拿過喬俏的包包,翻找出她的身份證,然後編輯了他和喬俏的身份證發過去。

  那邊迅速回復過來:小少爺,目前星洲飛T國的航班最快是一點。

  白忱打字:可以,一個小時後來機場把我的車開走。

  發完簡訊,白忱收起手機,調整導航直接開車去機場。

  酒吧距離機場有十多公里,白忱開車的這二十分鐘裡,喬俏已經又睡著了。

  抵達機場後,白忱直接將睡著的喬俏抱進機場。

  一開始喬俏很抗拒,怎麼都不配合安檢,之後不知怎麼的又想通了,願意配合。

  -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曼谷機場。

  次日喬俏在酒店醒來。

  她拉開窗簾,日照落在她眼臉上,她抬手遮擋,等眼睛慢慢適應清晨強烈的光線後,望向對面金黃的沙灘和碧藍的大海。

  好美。

  這裡就是T國嗎?

  叩叩叩-

  敲門聲傳來,喬俏迅速低頭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確定還算正常才過去開門。

  白忱站在門外:「早。」

  喬俏雙手環胸,沒有要請他進來的意思:「你就這麼把我帶來了T國,不怕我爸媽追殺你嗎?」

  白忱輕嗤:「伯父伯母是守法的好公民,最多電話轟炸我而已。」

  「不,應該是電話轟炸我。」喬俏給白忱讓開位置,轉身進去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未接電話已經有二十幾通,他們現在已經報警了,我是白家人帶走的,你說,你該怎麼解釋?」

  白忱沒有進來,他靠在門框上,抬手支著下頜:「解釋等於掩飾,任打任罵比較實在。」

  喬俏看完手機,給喬母回了一通電話。

  她告知了喬母自己所在的國家,但沒有說自己所在的具體範圍,她也說明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喬母雖然很著急,但也怕喬俏再做什麼過激的行為,只要確認喬俏是安全的,就沒有再逼著追問。

  最後也只要求,喬俏必須保持電話二十四小時暢通。

  和喬母交涉完,喬俏轉過身,見白忱還站在那,她問:「你帶我來T國只是為了散心?」

  白忱聳肩:「不然呢?」

  喬俏走過來:「我先說好,是你拽我來的,我沒心情去散心看風景,聽說這邊人妖挺多,我倒是想跟他們玩玩。」

  白忱:「……」

  喬俏拿上旁邊的房卡:「各玩各的,我先出門了。」

  白忱退出來,在喬俏關上房門後,提步跟上她:「我帶你去個地方。」

  喬俏隨意問:「什麼地方?」

  白忱說:「去了你就知道。」

  喬俏沒接話,她想著,白忱既然帶她來T國,就肯定有安排。思來想去,無非就是想幫戒掉那借酒消愁爛醉如泥的日子。

  沒用的。

  就算在T國消停了。

  回到星洲,她還是會變成之前那樣。

  她沒法控制自己,對生活沒有了盼頭,她覺得活著特別沒意思。

  白忱租了一輛車,喬俏坐上去就開始打瞌睡。

  她對T國並不熟悉,聽不懂T國話,更看不懂這裡的路線,隔著車窗望著外面的行人出神時,腦海里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

  直到車抵達了一所醫院。

  下車後她環顧四周,問走來她身邊的白忱:「這裡是醫院?」

  白忱點頭。

  喬俏轉身就走。

  白忱拉住她:「去哪?」

  喬俏冷著臉:「你不會是覺得我心裡有病,所以帶我來看醫生的吧?」

  白忱先是一怔,隨後笑了:「你不說,我都沒往這上面去想。」

  喬俏甩開白忱的手:「我不會進去。」

  白忱沒追上去攔著她,只說了句:「帶你去見個人。」

  喬俏離開的步伐忽然停下。

  她背脊緩緩繃直,垂在身側的手輕顫了一下,轉過身來看向白忱:「……你說什麼?」

  仔細聽會發現,喬俏的聲音在顫抖。

  白忱面帶微笑:「帶你去見個人。」

  喬俏提步走回來,急切問道:「是他嗎?」

  白忱沒點頭,也沒有搖頭,只問她:「現在你會聽話嗎?」

  喬俏立即點頭,還點了很多下。

  白忱抬手摸摸喬俏的頭頂:「那我現在就帶你進去。」

  喬俏哽咽,點了點頭。

  進去的這一路上,喬俏特別乖。她乖乖跟在白忱身邊,連東張西望都極其小心翼翼,白忱走多快她就走多快,直到見到那個人護士。

  在白忱和護士交涉的時候,喬俏就乖乖在旁邊聽著。

  護士看了喬俏好幾眼,還誇了一句:「她像個安靜的小天使。」

  白忱對護士說:「那個人可能是她的丈夫,她現在心情很低落。」

  護士掩唇:「真的?」

  白忱微笑:「得先帶她去確認。」

  護士連忙點頭:「好,這邊跟我來。」

  那是一間很普通的大病房,裡面整整齊齊有六張病床,前面五個病床上都躺了人,只有靠窗的那個病床沒有人。

  護士找了一下也沒看見人影,緊張起來:「我去看一下監控。」

  喬俏看出護士緊張的神色,一下子抓緊白忱的手臂,十分不安的問道:「我們來晚了嗎?」

  白忱安撫她:「不會這麼巧,我們剛來他就再次消失。」

  喬俏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而這時,門口傳來護士的聲音——

  「你回來了。」

  「還以為……」

  「哦對了,你的家人來找你,其中有一個好像是你的妻子,她看起來很擔心……」

  護士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被白忱打斷:「抱歉,等一下。」

  護士看到白忱身後走來的人,明白怎麼回事,便先讓開。

  喬俏慢慢走了過來,她看著站在病房外的男人,一隔數日,輾轉仿若經年,眼淚頃刻間便奪眶而出。

  她起初不敢置信。

  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她太想太想他,以至於想出了幻覺。

  可他卻又是那麼真實的,出現在她面前。

  「小叔叔……」她開口喊這一聲時,情緒已然潰不成軍。

  邵京墨站在病房外,他身上穿著不合身的病號服,從被救上來,送到醫院,歷經半個多月,胡茬長出來了,頭髮略凌亂,沒有好好打理過。

  與之前相比,變化非常大。

  整個人幾乎是不修邊幅的落難形象。

  可就算他變化再大,喬俏只需一眼就能認出他,因為那是刻在骨子裡的熟悉。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邵京墨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看著她,那眼神好陌生。

  直到喬俏撲進他懷裡抱住他,他也沒有任何抗拒的表現,一動不動任由她抱著自己。

  護士立即轉頭對白忱說:「他醒來後抗拒任何人的觸碰,也抗拒我們醫護人員的靠近,很奇妙,她剛才靠近他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抗拒的表現。」

  白忱心裡挺不是滋味:「可能他就認他老婆。」

  護士很認同這話:「有道理。」

  喬俏撲進邵京墨懷裡後,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往下掉。

  很快就將他面前的衣服浸濕了一大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抽抽噎噎,哭得有些缺氧,仰起頭來看了他好半晌,愣是沒辦法再說出一句話。

  她情緒太激動了。

  人在情緒極度激動的時候,是會失聲的。

  如果不儘快再說出一句話來,她很可能會因為緩不過那一口氣,而導致她急暈過去。

  此刻她大腦明顯開始缺氧,身體止不住在發軟,但手死死抓住他胳膊上衣服不鬆開,不聽嗚咽。

  所有人都看出了喬俏情況不對勁。

  白忱臉色大變,正要上前,而邵京墨已經先一步摟住喬俏的腰,將她摁進懷裡,輕拍她後背。

  「咳咳咳……咳咳……」

  喬俏忽然猛烈咳嗽起來。

  邵京墨沒有鬆開她,手繼續輕拍著她後背,直到聽到她緩過氣來,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我,我以為我……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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