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劉愛雨做公益
2024-05-29 08:25:25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劉愛雨和東亮商議,說:「我看咱村裡的路好些年沒修了,大坑小坑的;變壓器太少,電壓不夠;也沒有自來水,基礎設施差,我想先把村裡的路修一修。
東亮說:「這是好事。過去,那些有錢人不是鋪路架橋、就是修廟,這都是積陰德的事,肯定人人歡迎。」
得到東亮的贊同,劉愛雨有了信心,說:「我年底回一趟家,把手續辦好,開春就修,越快越好。」
東亮隨即宣布了一條重大決定,劉愛雨要給村里修路。
嗬,修路?人們自然想起了劉麥稈的父親劉秉德,他當年可是做了不少好事,鋪路、架橋、修廟、撫恤孤寡,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孫女現在發達了,又要給村里修路了,還是人家祖墳上的風水好,出人才啊。
在誇獎劉愛雨的同時,人們又有一個疑問,何以狀元公陳望春一直杳無音信?他都十年不回家了,現在是做官還是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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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背簍出面解釋說,陳望春在國家一個秘密機構里,這個機構警衛森嚴,外面有荷槍實彈的武警站崗,裡面有穿黑衣制服的便衣,一共要過十八道門,每一道門都要指紋驗證。
這個機構為國家研製一種秘密武器,一旦成功了,在五分鐘內就能讓美國和日本磕頭下跪、舉手投降。
從事秘密工作的陳望春,不能寫信、不能打電話、更不能見外人。
陳背簍說的話,雖言過其實,但大家覺得陳望春肯定是在做大事。
劉愛雨家的小洋樓成了油坊門標誌性的建築物,相當於倫敦的白金漢宮、巴黎的艾菲爾鐵塔、上海的東方明珠塔。
幾天後,徐朝陽校長來油坊門,他專程聲援陳背簍,給他鼓勁打氣的。
徐朝陽校長拜訪了魁星樓和榮譽碑,充分肯定了陳望春的價值和作用。
徐校長對陳背簍說,我正在寫一部油坊門學校的歷史,要把陳望春大書特書一番,讓幾十年幾百年之後的人,都知道我們油坊門發射過一顆衛星。
陳背簍感動得鼻涕橫流。
當東亮等人要徐朝陽校長對劉愛雨和陳望春做個高低評判時,徐朝陽校長說,小草和大樹,母雞和老鷹,大夥一聽,這差別可夠大的,但徐朝陽校長並沒有明確地說誰是小樹、誰是大樹;誰是母雞誰是老鷹。
東亮說:「你們真笨!徐校長看了魁星樓,而沒有瞅劉愛雨的小洋樓一眼,他心裡的意思,你們還不明白嗎?」
村里人就糊塗了,說:「徐校長年齡大了,睜著眼睛說瞎話呢;劉愛雨的富貴摸得見看得著,陳望春呢,就是個虛名兒,哎,一隻沒線的風箏,放上天就不見影了。」
劉愛雨這次回家,是李縣長陪同。
劉愛雨在北京和李縣長通了電話,說了打算給油坊門村修路的事,李縣長非常高興,說縣裡財政極其困難,每年只能勉強給財政人員發半年的工資,另外半年要挪用或借貸,基礎設施欠帳大。
由於交通落後,又制約了經濟的發展,和兄弟縣市相比,面貌沒有發生變化。
李縣長說:「我大力支持你,希望在你的帶動下,關心家鄉建設的有志人才都能出一把力。」
劉愛雨先回到縣裡,和李縣長見面,李縣長給劉愛雨接風洗塵,請她吃了手抓羊肉,然後,一同去油坊門。
當劉愛雨和李縣長並肩出現在油坊門村時,村裡的人驚呆了,以為在看電視劇。
在鄉里領導的陪同下,李縣長查看了油坊門的村容村貌,的確落後太多,這幾年,縣裡的錢都花在了縣道邊的鄉鎮,因為那是縣裡的門面,上面領導經常檢查,油坊門由於偏遠,被冷落了多年。
劉愛雨乘機向李縣長反映了油坊門的電力設施和用水問題,李縣長當場拍板,將油坊門列入了農網改造的名單,責成水利部門,抓緊實施油坊門的自來水工程,力爭明年面貌大變樣。
這一幕讓人們自然地回想起十年前,縣委書記來油坊門,給陳望春送錄取通知書的情景,人們感慨唏噓,油坊門出了兩個牛逼的人物。
李縣長行程匆匆,告別了劉愛雨和村里人,去了下一個檢查點。
這天晚上,村里人聚在老磨坊前面,村里電路老化、電壓不夠、用水困難的問題,從村里反映到鄉上再反映到縣上,嚷了有好七八年,都沒有動靜。
現在,劉愛雨一句話,李縣長就點頭答應了,可見這個丫頭的能量非同一般。
因為是劉愛雨出彩的機會,陳背簍很知趣地沒有露面。
劉麥稈卻把劉愛雨罵了個狗頭噴血:一個丫頭片子,逞啥能?咱有錢不會自己花,去填那無底洞?劉麥稈的父親劉秉德,當年一心積德行善,災荒年間賒粥,平常鋪路修橋,最後落了個人人戳脊梁骨的結局。
劉愛雨看不慣父親的小家子氣,也懶得理他,說錢是我賺的,我想怎麼花我說了算。
劉麥稈啞口了。
三天後,供電所就來規劃線路,按油坊門村民的居住情況,一共設計了一條主線,四條支線。
線路確定後,為安全通電,供電所的人要求,線路經過的地方,樹頭要削掉。
村里家家戶戶的門前屋後,都栽著樹,杏樹、桃樹、梨樹、核桃樹、榆樹、柳樹、楊樹、槐樹,啥樹都有,沒有規劃,想怎麼栽就怎麼栽,隨意性很大,布局極其混亂,好多樹都枯死了,但捨不得砍掉,就那麼戳著。
人人都想通電,但只要觸及到他們的利益,便寸步不讓,有的不讓削樹頭,有的不讓在自己地界上栽電桿、安置變壓器。
這樣吵吵嚷嚷的,施工隊沒辦法幹活,供電所所長說:「你們自己協調吧,如果能協商一致,把影響供電線路的樹頭砍掉、能栽電線桿、安放變壓器,立馬給你們施工通電;如果協商不通,這個項目就給別的村了。
晚上,每家每戶來了一個主事的,聚在劉麥稈家新蓋的小洋樓里議事。
東亮對部分人的自私自利很憤怒,說通電是好事,誰阻攔誰缺德,大家要檸成一股繩。
東亮搞基建,由於電壓低,他的攪拌機、電夯等設備無法運轉;村裡的磨麵機、粉碎機啟動不起來,只能到五六里外別的村子去;村裡有的人想辦個加工廠,也沒辦法搞。
東亮說:「不就是個樹頭嗎?又不是砍你們的腦袋!」
沒人吭聲,誰先出聲,誰就是挨槍的靶子,就都垂著腦袋抽菸,屋子裡煙霧籠罩。
東亮氣惱地問:「這個線路到底改不改?」
有人說改也行,不改也行,這麼些年都過來了,湊合吧。
有人問東亮:「你急得上火,是不是從中撈了點好處?」
東亮氣得甩手而去。
眾人的表現,劉愛雨都看清楚了,她心裡憤怒悲哀,但又無可奈何,這個項目是她爭取來的,現在半路夭折了,不但丟了自己的臉,也掃了李縣長的興。
劉愛雨說:「這樣吧,需要砍的樹頭給點賠償,錢我出。」
劉麥稈一下子跳了起來:「憑啥你掏錢?你常年住在北京,用不上村裡的電,他們自己都不著急,你急啥?弄不成就拉倒,你當啥冤大頭?」
劉愛雨白了他一眼,轉頭對大夥說:「就這樣,錢我賠,樹你們砍。」
眾人馬上活躍起來,一個個眉開眼笑,有人問:「一棵樹賠多少錢?」
劉愛雨問:「你想要多少?」
幾個人咬了一陣耳朵說:「大樹每棵200 、中樹100 、小樹50。」
劉麥稈火了:「獅子大開口,你們是土匪,是趁火打劫!」
有人說:「砍了樹頭,就等於砍了樹,人沒頭能活嗎?」
在確定賠償標準上,又吵成了一鍋粥。
樹和樹不一樣,松樹柏樹比楊樹柳樹值錢;核桃樹、杏樹、蘋果樹、梨樹有經濟效益,賠償要高;有的樹早就死了,能燒柴火了,就該一分錢不賠。
於是重新核定賠償標準,但新標準又引發新一輪爭議。
重新回來的東亮,苦笑著對劉愛雨說:「看看,就這素質,給他們自己辦事,卻不知好歹,漫天要價,真是賤骨頭,活該讓他們點著煤油燈,吃著紅薯干,過苦日子。」
劉愛雨嘆口氣,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卻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商議了大半夜,終於達成了方案,眾人散去,有人喜歡有人抱怨。
第二天,開始砍樹頭了,量尺寸時,有的說尺子拉歪了,差一蒼蠅卵就是大樹,少了一百元。
爭吵不休,撒潑打滾,鬧得不可開交,勸的勸罵的罵,沒有一家省事的。
整整一天,才砍了十幾棵樹頭,而整個線路上,需要砍掉200多個樹頭。
劉麥稈陰沉著臉抽菸嘆氣,劉愛雨真正後悔了,可惜買不到後悔藥,只能咬牙堅持。
磕磕碰碰的,線路改造終於完成了,全村安置了四台變壓器,電壓足了,電燈亮了,啥機器都能轉動了,大傢伙都興高采烈的。
劉麥稈家沒有一絲喜慶的氣象,劉麥稈因為劉愛雨亂出頭,不但花了冤枉錢,還挨了罵,太虧了。
劉愛雨卻想的是,做件事怎麼就這麼難?以後還做不做?怎麼做?
接下來的自來水管道的鋪設,村道的改造,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自來水公司召集村民開會,說主線支線的管道和配件是免費的,進戶以後的水錶和相應配件需要用戶自己承擔。
有人算了一筆帳,說花下來得四五百塊錢,還不如吃井水河水,便不願意壓自來水了。
有人則拒絕自來水管道從自己家的地界上通過,說會壞了風水,要賠錢。
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像一群狗亂咬。
東亮看得清,說:「他們鬧的目的,還是為了錢,他們像狗一樣,嘗到甜頭了,你不給根骨頭,他們就亂咬,這事也就弄不成。」
劉愛雨便掏自己的腰包,讓大家心滿意足。
通水的那天,村里響了鞭炮,有了自來水,好多人家就能安裝太陽能熱水器,像城裡人一樣,天天洗澡了。
東亮說:「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們用上了方便乾淨的自來水,應該感謝誰啊?」
人們說:「感謝政府。」
通電和通水,劉愛雨一共賠償了十多萬,卻沒落個誇獎,劉麥稈心裡有氣,說:「前幾年哭爹喊娘的,咋不見政府?還不是享我閨女的福。」
陳背簍頂了一句:「她有錢了,給大夥半點事就虧了?就有功勞了?還不知道她那錢是不是乾淨的。」
此時,劉愛雨正在回北京的路上,她搭了去咸陽的班車,然後從咸陽機場飛往北京,本來她沒有急著要走,但是通電和通水這兩件事,讓她心身疲憊,苦不堪言。
第二年春天,村裡的路如期動工,村里人又故伎重演,線路如果沾上了自己的地界,就耍賴、要求賠錢,不賠錢就不讓動工。
有的躺在挖掘機前面,有的抱著卡車的輪子,吵著吵著打了起來,有兩個重傷。
派出所來了,鄉政府來了,這次,政府來硬的了,該拘留的拘留,該罰款的罰款。
鄉政府派駐了工作組,施工隊劃了白線,白線之內的建築、樹木、障礙物,無條件拆除,無理取鬧的,立即拘留。
看政府動真的了,村里人這才老實了,沒有人再阻撓,工程進展順利。
很多人因此沒有拿到賠償,而怨恨劉愛雨,都說她逞能顯擺,修什麼路?劉愛雨新修的洋樓上的玻璃,被人晚上砸了。
劉愛雨將老家的事說給孫教授和趙波聽,孫教授沉默了好久說:「大多數人自私、短見、狹隘、愚昧,魯迅批判的國民的劣根性,任重道遠啊!」
趙波說起了他做過的一件事。
他給家鄉的小學校捐了十台電腦,但這些電腦根本就沒打開,而是轉手賣了出去,用賣得的錢,支付了學校的招待費。
他捐了1000本書,學校都懶得拆包裝,管理圖書的老師抱怨要登記要借閱,太麻煩了,不如捐成現金實惠。
趙波說:「我們看起來是富了,但是人的素養沒有根本性的提高,這是個畸形的現象。」
劉愛雨傷感地說:「我們逃出了老家,但又忘不了老家,我們愛它,又恨它,該拿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