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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劉愛雨學藝

2024-05-29 08:24:26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一天早晨,劉愛雨起床洗漱後,清掃了店鋪衛生,打開門,生火燒水時,卻看見陳望春站在門口,劉愛雨愣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時,鎮上的一大半人還沒起床,只有一柱炊煙在孤獨地飄著。

  劉愛雨把陳望春拉進店裡,看了牆上的日曆,今天星期三,陳望春應該在學校上課,他怎麼跑鎮上來了?

  小艾和小麗十點後才來,碎紅回了家,她孩子病了,說不準什麼時候能回來,店裡就劉愛雨一人,陳望春緊張的心情放鬆下來。

  劉愛雨一摸他的手,冷冰冰的,她倒了一杯水給陳望春,輕聲說:「暖一下手,你來這裡,你爹知道嗎?」

  學校組織學生到鎮醫院體檢,陳望春逮著個空,跑來看劉愛雨。

  劉愛雨在鎮上學理髮的消息,傳到了學校,陳望春得知她在理髮店當學徒,他迷惘痛苦,他想不通劉愛雨為什麼要走這條路?

  陳望春說:「你回去念書吧,我知道你,只要用心,成績和我差不多。」

  劉愛雨心裡一動,有一股暖流在撞擊她的胸口,她把門口的小火爐提了進來,放在陳望春身邊,笑著說:「回不去了,這裡挺好的,我學幾年手藝,到城裡開個店。」。

  陳望春呆呆地坐著,不停地揉搓著兩隻手,他像有一肚子的話,卻不知怎麼說。

  他長高了,嘴唇上有了黑黑的鬍子,喉結也變大了,像個男子漢了。

  劉愛雨問:「在學校好嗎?」

  陳望春說:「好。」

  劉愛雨問:「你爹還打你嗎?」劉愛雨最擔心的是這個。

  陳望春搖搖頭說:「不打了,也用不著打了,我的腦子裡有固定的程序,啥時候幹啥,手腳自動就去做了,不用他操心了。」

  劉愛雨看著他瘦削蒼白的面容,說:「你要多運動,不要老坐在屋子裡,動一動,對身體有好處。」

  陳望春說:「我不想動,除了做題考試,我對啥都提不起興趣。」

  劉愛雨心裡很難過,本來,她對陳望春有怨氣,但他木訥沉默的樣子,又讓她心疼,那個活潑、調皮、開朗的陳望春哪裡去了?

  劉愛雨想問問陳望春,升旗儀式上為啥要把他們兩人的秘密曝光在大庭廣眾之下?

  兩情相悅、情不自禁之下的擁抱,怎麼都怪在她的頭上,而且說她勾引?但看著擰著眉頭,抑鬱不歡的陳望春,她強行忍住了,也許是他一時的衝動吧。

  其實,這一切,都是徐朝陽老師一手導演的。

  植樹造林的第二天,他找陳望春談話,開口就說,你和劉愛雨做的那些醜事,有人親眼看見了,向學校反映了,你老實交代吧。

  陳望春便老老實實地講述了那天的經過,當然不敢忽略任何一個細小的細節。

  徐朝陽校長立刻上綱上線,將問題嚴重化,說你們的行為足以處分開除了,然後,他假裝仁慈,要治病救人,挽救陳望春,只需要他有一個誠懇的認罪態度。

  陳望春便在升旗儀式上,一字一句地讀了徐朝陽校長親自為他寫的悔過書。

  陳望春當然不知道,他的言行深深地傷了劉愛雨的心,不礙人情世故、不懂兒女情長的陳望春,被徐朝陽校長當槍使,狠狠地捅了深愛著他的女子,而渾然不覺。

  劉愛雨取下陳望春肩上挎著的書包,問:「啥東西,這麼重?」

  陳望春說:「給你的,不知你喜歡嗎?」

  劉愛雨說:「你送的,我都喜歡。」

  她要打開書包,陳望春緊張地一把捂住說,現在不能看。

  劉愛雨笑了,說:「我不看,你坐下,我給你洗頭理髮。」

  陳望春猶豫不決,劉愛雨一把將他按在椅子上。

  劉愛雨仔細地兌了水,試了一下,不熱不涼,剛合適,她將水緩緩地澆在陳望春的頭上,一雙綿軟的手,溫柔地撥開陳望春的長髮,在裡面緩緩穿行。

  劉愛雨的十根手指,像有話要說,它們一根根極盡溫柔,又含著莫名的憂傷,這一刻,他們都想起了遙遠的往事。

  劉愛雨給陳望春剪了一個很酷的流行髮型,對著鏡子照了照,變帥了的陳望春羞澀地笑了。

  劉愛雨說:「走,我們去吃飯。」

  陳望春著急地說:「我們在體檢,來不及了,我得走。」

  劉愛雨有點失落,說「那你走吧,以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坐坐,邊吃邊聊。」

  陳望春打開書包,將裡面的書拿了出來,一套《神鵰俠侶》,一套《笑傲江湖》,一共八本,難怪這麼重。

  陳望春不好意思地說:「都是舊的,你不要嫌棄,等我考上了大學,再給你買新的,嶄新的、全套的金庸全集。」

  劉愛雨拿起書,輕輕撫摸著,她怎麼會嫌棄呢?她鼻子一酸,淚眼朦朧,說:「我不嫌棄,我等你給我買新的,全套的金庸全集,你可別忘了。」

  陳望春指指自己的腦袋說:「忘不了,我的記性好。」

  陳望春要走了,卻不走,像忘記了一件事,劉愛雨問:「你怎麼了?」

  陳望春突然變得扭捏不安,說:「我要抱抱你。」

  劉愛雨冷起臉,說「陳望春,你學壞了。」

  陳望春身子一抖,眼裡的光瞬時暗淡了,他低下頭,拉開門,劉愛雨卻旋風一樣,撲過來,關上門,拽住了陳望春,看著他。

  兩人面對面、臉對臉,鼻子幾乎挨在了一起,劉愛雨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著,她垂下眼帘,頭抵在陳望春的胸口上,那裡,一顆心臟的劇烈跳動,令她驚詫恐懼。

  陳望春緊緊地抱住劉愛雨,喃喃而又霸道地說:「你是我的,是我的,誰也不能碰。」

  劉愛雨意亂情迷,含混地點點頭。

  劉愛雨和陳望春在髮廊門口分別的一幕,讓碎紅看見了,她看劉愛雨面如桃花,意味深長地笑著,問:「帥小伙哪裡的?」

  劉愛雨說:「我的鄰居,我們小時候就在一起玩,上學後在同一個班,做了六七年的同桌,他在油坊門學校上學。」

  碎紅羨慕地說:「青梅竹馬啊,你真幸福。」

  三個月之後,劉愛雨實習期滿,晚飯後,碎紅買了水果瓜子,幾個人喝酒慶賀,正鬧著,老李來了,說:「我也湊個熱鬧。」

  小艾打開一瓶啤酒,遞給老李,老李拿起來,咕咚咚一口氣喝乾了,他倒過瓶子,沒倒出一滴酒。

  碎紅說「你慢些喝,也不怕噎著。」

  老李說:「剛出現場回來,口渴極了,我還沒吃飯呢。」

  碎紅白他一眼說:「遲一頓早一頓,飽一餐飢一餐,空腹喝酒,胃能好嗎?」

  碎紅進裡間,洗菜切菜,給老李做飯。

  老李說:「不麻煩了,我泡一桶方便麵。」

  碎紅說:「要吃方便麵回去吃,別在我店裡。」

  碎紅炒了一盤雞蛋西紅柿,油炸一盤花生米,拍了一個黃瓜,端出來放在桌子上,對老李說:「你先吃菜。」

  碎紅到外邊的店裡,買了幾個饅頭,一塊醬牛肉,回來切了,端上桌,說:「細嚼慢咽,別像餓死鬼投了胎。」

  老李嘿嘿地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醬牛肉說:「這個下酒最好。」

  劉愛雨喝了一瓶啤酒,她有點興奮,也許過一兩年,她也可以像碎紅一樣,開個自己的理髮店。

  碎紅卻兜頭給她潑了一盆冷水,說開理髮店就像江湖走鏢,你得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沒有人罩著,生意根本沒法做。

  「一剪鍾情」髮廊這些年一直有老李照顧著,那些地痞混混才不敢滋事;社會太難混了,生意做好了,同行妒忌;做賠了,又被人瞧不起。

  劉愛雨太單純了,碎紅提醒她,這世上到處是陷阱,最黑暗的是人性的陷阱。

  有碎紅的精心指導,劉愛雨長進很快,不到半年,她的手藝竟然超過了小艾和小麗。

  鎮上人都知道「一剪鍾情」髮廊有個小美女,平常每月理一次髮的,現在每兩周就理一次髮;不理髮的,也找藉口來理髮店裡轉轉看看。

  髮廊生意興隆,碎紅知道效益多半是劉愛雨帶來的,便給她長了工資。

  小艾和小麗不滿了,她們在髮廊幹了三四年了,劉愛雨不到半年,卻工資比她們還高,她們心理不平衡。

  小艾是個直性子,心裡不滿,都表現在臉上和嘴上,她給劉愛雨給臉子看,大發牢騷。

  小麗表面上仍嘻嘻哈哈的,但私下裡,卻散布碎紅和老李的謠言,說髮廊的壞話。

  碎紅看在眼裡,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年終時,碎紅給小艾和小麗塞了紅包,兩人才眉開眼笑了。

  一天晚上,小艾和小麗回家了,碎紅洗漱後,上床睡覺,劉愛雨猶豫著,說:「姨,我沒惹小艾和小麗啊,她們怎麼老擠兌我?」

  碎紅說:「這就是現實,冷酷自私,四個人的理髮店,就勾心鬥角,烏煙瘴氣,你想想社會該有多複雜,你以後出去混,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

  不到兩年,劉愛雨成了鎮上名副其實的第一剪,即使碎紅,也要干拜下風。

  碎紅承認劉愛雨心靈手巧,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準備一下,到城裡開個高檔些的髮廊,錢途不可限量,但又考慮到她只有十七歲,毫無社會資源和閱歷,髮廊開好了,是搖錢樹;開不好,就是陷阱,還是再等兩年吧。

  小艾和小麗還是走了,她們無法接受劉愛雨凌駕於她們之上的現實。

  碎紅在「如意酒家」訂了一個包廂,為小艾和小麗踐行,她們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雙雙在城裡的髮廊上班,工資每月漲了兩百塊,碎紅真心為她們祝福。

  小艾和小麗按時赴約,菜上齊後,每人倒了一杯酒,碎紅端起酒杯,說:「小艾,小麗,感謝這幾年你們為髮廊的付出和貢獻,祝你們開心愉快。」

  小艾和小麗嘴唇沾了一下酒杯,就放下了,小艾說:「我們還有事,就到這了,以後再聚吧。」

  小麗也站了起來,說她家裡有點事,必須回去。

  劉愛雨的酒還沒喝,她端著酒杯發愣,看見小艾和小麗要走,她放下酒杯,要去攔她們,碎紅一把抓住了劉愛雨。

  碎紅的眼圈紅了,望著小艾和小麗的背影,心裡無限傷感,她想起了三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時光,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包括她們的友情,咔嚓一下,就被無情的剪刀剪斷了。

  碎紅拿起筷子說:「愛雨,咱們吃。」

  兩人默默地吃菜,不說一句話,心情複雜,舌頭麻木,滿桌子的菜,嘗不出滋味。

  小艾和小麗傷了碎紅的心,再深厚的感情,在金錢和利益面前,薄如一張紙,一捅就破。

  碎紅不再招學徒了,心生退意,打算就和劉愛雨兩人幹著,哪一天不想幹了,隨時關門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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