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劉愛雨和陳望春開始向北京奔跑
2024-05-29 08:23:42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時間來到了1992的秋季,新學期開學了,劉愛雨和陳望春都上初一了。
去學校時,陳望春像往常一樣,去喊劉愛雨,陳背簍止住了他,並明確告知他,從今天開始,他和劉愛雨不是朋友,而是競技場上的對手,對手就要拼個你死我活。
陳背簍血淋淋的描述,驚呆了陳望春,他親眼目睹了陳背簍和劉麥稈的爭鬥,說不上誰對誰錯,再說了大人們斗,與小孩子有什麼關係?難道他和劉愛雨十餘年親密無間的關係就戛然而止了?
劉愛雨受到了同樣的警告,劉麥稈擰著她的耳朵叮嚀:「從今天起,你給老子好好念書,要超過陳望春;以後你是你他是他,大路朝天,各走一半,要是再看見你和那個兔崽子混在一起,我打斷你的腿。」
路上走著三三兩兩的學生,在陳背簍和劉麥稈嚴厲的目光注視下,劉愛雨和陳望春拉開十多米的距離,怏怏不快地走向油坊門學校,他們都不知道的是,無拘無束的童年時代就這麼結束了。
這學期的開學典禮不同尋常,除了老師和學生,油坊門的部分群眾也參加了。
升國旗、奏唱國歌、國旗下演講之後,油坊門學校校長徐朝陽開始講話,他穿了一身嶄新的西裝,罕見地打上了一條艷麗的領帶,他的臉頰上、下巴上,昨天還雜草一樣繁茂生長的鬍子,被颳得乾乾淨淨,留下一層鐵青色的胡茬。
在以往的開學典禮上,徐校長先要抨擊紛亂的國際局勢、讚美國內的大好形勢,最後勉勵同學們好好學習,取得優異成績。
今天的講話別具一格,徐校長既沒點評動盪的國際形勢,也沒頌揚蒸蒸日上的國內大好局面,而是把初一(1)班的劉愛雨和陳望春兩位同學請了出來。
在整個小學階段,劉愛雨跳舞唱歌,在全校學生面前頻頻亮相,所以,她大方自然地站在前面。
陳望春的表現卻令人失望,他沒有音體美特長,學習成績也一般,發言、演講、表演節目、運動會,都沒他啥事。
當徐朝陽校長叫他的名字時,他的腦袋轟的一下,感覺像打了一個響雷,他膽怯地、磨磨蹭蹭地走出學生隊伍,站到了前面,他偷偷地看了一下台下黑壓壓的學生,趕緊垂下頭,心裡擂著鼓、頭上流著汗,兩腿瑟瑟發抖。
劉愛雨和陳望春天壤之別的表現,劉麥稈和陳背簍都看在了眼裡,劉麥稈得意地笑,而陳背簍又羞愧又憤怒,媽的,簡直是糊不上牆的爛泥巴。
徐朝陽校長清清嗓子,他居然使用了普通話,這令在場的師生都大吃一驚。
油坊門學校里,民辦教師占半壁江山,他們習慣用方言講課,而從來不說普通話;新調來的公辦教師,開始講普通話時,受到他們的譏笑和挖苦,之後,也不講普通話了,所以,油坊門學校沒有普通話生長的土壤。
徐校長突然講普通話,要傳遞一個什麼信號呢?
徐校長說:「老師們、家長們、同學們,今天,我們有幸見證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他的聲調拉得很長,一字一停,一個十秒長停頓之後說:「陳望春同學和劉愛雨同學,將從現在開始,在學習上展開競爭;他們要開始一個漫長的賽跑,有多長呢?有四十多個馬拉松長,需要六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兩人誰先跑進北京、誰先在北京紮下根,誰贏。
這是一個創舉,它將載入我們油坊門學校的歷史,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鼓勵陳望春和劉愛雨同學,開始他們偉大的征程。」
持久而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對於這場比賽,村里人議論紛紛,有說陳望春贏,有說劉愛雨贏。
徐朝陽老師說,這是一次漫長艱辛的比賽,中間變數很大,啥可能都有,誰輸誰贏說不準。
但陳背簍卻認定這是一場龜兔賽跑,陳望春是兔子,劉愛雨是烏龜,陳望春躺著都能贏。
這天晚飯,陳背簍讓何採菊做了幾個硬菜,有雞有魚有牛肉,預祝陳望春馬到成功。
何採菊看著滿桌的菜,說:「把愛雨喊過來一塊吃。」
陳望春剛站起來,就被陳背簍按下了,他鐵青著臉,瞅瞅何採菊,又望望陳望春,痛心地說:「你們咋就不長一點記性?我們現在和姓劉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劉愛雨和陳望春是對手,怎麼還能坐在一塊吃飯?
何採菊和陳望春被批得啞口無言。
隔壁的院子裡,劉麥稈燒了一鍋稀飯,烤了兩個饅頭,讓劉愛雨趕緊吃,吃完飯就去寫作業背書。
劉愛雨聞到了隔壁的肉香,她一次次地往牆那邊望,以前,如果何採菊做了好吃的,陳望春肯定會過來叫她,陳望春始終沒來,劉愛雨很失望。
劉麥稈用筷子敲敲劉愛雨的手說:「跑魂了?趕緊吃;想吃山珍海味,那就好好念書,考上大學,北京城裡啥好吃、好玩的沒有?」
劉愛雨被勒令坐在桌前寫作業,小學五年裡,劉麥稈根本就不過問她的學習,每天放學後,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玩。
現在,劉愛雨被戴上了緊箍咒,她打開作業本,瞌睡蟲就來了,眼皮沉重,腦袋暈乎乎的,她不停地打呵欠。
劉麥稈在旁邊不斷地呵斥,他手裡的蒼蠅拍子,時不時地在桌子上抽一下,嚇劉愛雨一大跳。
陳望春住進了魁星樓,陳背簍說:「從今天起,每天放學後吃飯,吃完飯就寫作業,十一點準時睡覺。」
閣樓的牆壁上,貼了一張巨幅中國地圖,是徐朝陽校長送給陳背簍的,地圖上,一根粗壯的黑色箭頭,從油坊門指向了北京。陳背簍指著地圖說:「陳望春,萬里長征的第一步開始了。」
劉麥稈出去撒了一泡尿,回來時,發現劉愛雨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抓住劉愛雨的辮子,把她提了起來,劉愛雨疼醒了。
劉麥稈把劉愛雨提到院子裡,指著陳背簍家的魁星樓說:「你看,燈亮著,人家在用功,你卻在睡覺,你能跑得過人家?樓上的燈啥時候滅,你啥時候才能睡。」
魁星樓上的燈 ,成了劉愛雨的夢魘,即使多年以後,她成了千萬富翁,在睡夢中,仍能看到那盞燈,它散發著陰森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