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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劉麥稈的艷遇

2024-05-29 08:23:25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1951年夏天,劉秉德的大宅子一分為二,土改小組用尺子丈量了院子的面積,用白灰劃出一條界線,並栽了一塊界石,西邊的劉家住,東邊的陳家住。

  土改組長說:「這條線就是三八線,是楚河漢界,趕緊把牆築起來,從此,你們井水不犯河水。

  那時,還沒陳背簍和劉麥稈。

  陳背簍的爹給劉秉德家當了十幾年長工,東家對他不錯,現在他的地分了,家產也分了,成了落架的鳳凰,困在淺灘的龍,他替他傷心,不願築一道高高的界牆。

  但工作組長要陳背簍的爹和劉秉德一刀兩斷,要把地主和貧僱農分開。

  陳背簍的爹心裡嘀咕,人心都是肉長的,幾十年的交情了,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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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工作組長現場辦公督戰,十幾個壯小伙子喊著口號,唱著「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不到一天的功夫,夯築了一道高2.5米,長30米的界牆。

  說起來,這界牆已經快四十年了,風蝕雨淋的,一寸寸變低變薄,界牆的根部,被雨水長期浸泡,濕漉漉的,到冬天,泛著白花花的鹽鹼。

  1991年秋天,雨水特別多,天總霧蒙蒙的,半個月不見太陽,一起風就下雨,不打雷也不閃電,雨水嘩嘩地往下潑,油坊門人把這雨叫啞白雨。

  每天一場大雨,家家戶戶房頂上的水流到院子裡,院子裡的水流到街巷裡,幾條街巷裡的水,又匯聚到大池塘里。

  池塘里的水滿盈盈的,和地面齊平了,村里人驚呼,天爺,大池塘都滿了,可不敢再下了。

  老天爺才不理會小老百姓的哭爹喊娘,黑著臉,照樣一天一場雨。

  直到有一天,大池塘的水溢了,又倒流進街巷裡,家家的院子裡水滿為患,人們用泥土堵了門口,愁苦的臉,一會看看陰雲籠罩的天空,一會看著不斷上漲的水面。

  這天晌午,陳背簍一家正在吃飯,只聽撲通一聲,他們出門一看,嚇了一大跳,界牆轟然倒塌了。

  陳背簍看著土牆在積水中慢慢化為一灘稀泥,快四十年了,難為它站了這麼久,一個人,絕不會在風雨里一動不動地站四十年,鐵人也不行。

  塌就塌了吧,這老天爺是存心和人賭氣、要給你降災,看著泡在積水中的房屋,陳背簍心裡暗淡,今天倒塌的是界牆,明天或許是房子,地里的莊稼泡爛了、長芽了,沒了糧食、沒了房屋,人還有活路嗎?

  陳背簍望著天空,已經半個多月沒有晴天了,他從來沒有覺得日頭有這般重要、這般親切,啥時候才能出太陽啊?

  幾天後,雨停了,但積水太多,挖下去一米多深都是淤泥,這種狀況根本就築不了牆。

  陳背簍和劉麥稈商議,到農閒時把界牆築起來,但劉麥稈心思哪在界牆上?他早就跑出了油坊門,羈絆在一個叫劉坪的小村莊,那裡有個叫陳乃香的、讓他魂牽夢縈的女人。

  陳乃香家在村子的西頭,一個靠著小山包的院子,院子旁邊一小片樹林子,將她家和村莊分割開來。

  一年前,劉麥稈路過劉坪時,恰好天降大雨,雨來勢兇猛,雨點子有銅錢大,更邪乎的是風,撲得人跌跌撞撞的,直栽跟斗。

  突然咔嚓一聲,一截樹枝被風颳斷,張牙舞爪地向劉麥稈撲來,他左躲右閃,還是被擦破了頭皮,血流了出來。慌亂之中,劉麥稈看見一座院子,就一頭扎了進去。

  正在屋裡裸著上身的陳乃香,絕沒想到大雨天會有一個男人闖進來。

  天太悶熱了,她坐著不動,能感覺汗滴從每一個毛孔里鑽出來,源源不斷地匯聚成小溪,從頭上流到脖頸,從脖頸流到脊背,流過大腿。

  她把毛巾伸進衣服里擦,卻越擦越癢越熱,正在難受之際,一聲霹靂一陣狂風,雨點子劈里啪啦地砸下來,下雨了,她放心地脫去上衣,一股風放肆地輕拂著她的身子,令她涼爽至極。

  一頭撞進來的劉麥稈,被一尊女人優美的上半身驚呆了,無論是曲線還是膚色,都是上乘佳品,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陳乃香慌亂地穿上衣服,惱怒地問:「你誰啊,怎麼就私闖民宅?」

  劉麥稈說:「過路的,避避雨。」

  陳乃香便不好責怪,誰出門也沒頭上頂著屋子,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

  雨嘩嘩下著,兩人不咸不淡地說著話,順帶著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陳乃香是個寡婦,她男人兩年前死在了煤礦上,留下一個十歲的兒子。

  劉麥稈死了媳婦,家裡同樣有個十歲的女兒。

  劉麥稈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陳乃香,個子不高不矮,有六七分姿色;陳乃香看劉麥稈,雖然眼睛小點,時不時地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但個子高、腰板挺,穿著乾淨,不像個邋裡邋遢的鄉下人,心中有幾分滿意。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陳乃香想留他,卻不好意思說出口;劉麥稈也不想走,他便藉口頭疼,說可能傷了風,還憋出了幾個噴嚏。

  遠處隱約還有轟轟的雷聲,陳乃香出門望望天說:「西邊的烏雲還沒褪盡,可能有回頭雨。」顯然有留劉麥稈的意思,劉麥稈便順水推舟,說:「哎吆,我頭又疼又暈,一步路都走不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按理說,陳乃香不該留一個陌生男人過夜,但她太寂寞太孤寂了,一個個漫長的夜,對於一個沒有男人的青春女人而言,就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壓抑苦悶。

  陳乃香思來想去,橫下了心,她想放縱一次,就一次。

  她的院子遠離村莊,一般情況下都少有人影,況且現在下了大雨,而天也黑了,菩薩保佑吧,陳乃香臉頰緋紅髮燙,心裡暗暗祈禱。

  陳乃香出門找了一把草藥,揉碎了,貼在劉麥稈的傷口上止血;又在柴房裡找來一把地椒,熬了一碗湯,讓劉麥稈喝。

  地椒是農家必備的常用藥,每年端午節前後採回來,放在太陽下曬乾,收集起來,頭疼鬧熱、噁心嘔吐、不思飲食、肚疼拉稀了,便扯一把熬湯喝,效果立竿見影。

  填飽了肚子,喝了藥湯,這時,天已黑透了,陳乃香也不攆劉麥稈走了。

  劉麥稈頓時精神煥發,他把路上的見聞趣事說給陳乃香聽,其間融入了他的藝術創造,一件平常的瑣事,都被講得懸念迭起、扣人心弦,逗得陳乃香一會哈哈大笑,一會用拳頭捶著劉麥稈,逼他不要賣關子。

  陳乃香從來沒碰見過如此風趣幽默的男人,她丈夫老實木訥,只知埋頭幹活,像個悶葫蘆,整天說不上幾句話,日子過得白開水一樣,沒滋沒味。

  丈夫沒了後,她寡居在家,除了和兒子說幾句話,一半個月見不著個男人面,劉麥稈的到來,給乾渴寂寞的陳乃香下了一場及時雨,讓她身心酣暢愉快。

  睡覺前,陳乃香送劉麥稈去茅廁,劉麥稈放膽捏了一下陳乃香的屁股,像氣球一樣富有彈性,陳乃香打了他一把,劉麥稈不死心,又放手去摟她,陳乃香躲過了,說:「拿二十塊錢來。」

  劉麥稈一下子蔫了,他捏捏衣兜,不用摸,他知道兜里只有幾毛錢,他惱火地咽了一口口水。

  劉麥稈進了客窯,陳乃香記起炕上沒有被子,便給他送去被子,在她轉身返回時,劉麥稈伸手拽住了她,一手拉滅了燈。

  兩人行了周公之禮後,開始進入實質性談判,劉麥稈急著要將陳乃香娶進門,但陳乃香卻冷靜從容,著啥急?

  兩人結婚,不只是上炕睡覺,劉麥稈家境如何、有無積蓄、有無存糧、房子新的舊的、本人有何手藝、家庭收入的來源、主要親戚里有無做官的經商的等等。

  陳乃香的考察是全面的,必然要耗費較長時間,劉麥稈貪戀陳乃香的身子,建議在整個考察期,陳乃香就住在他家,這當然正中陳乃香下懷。

  第二天晌午,吃過午飯後,陳乃香收拾了一個包裹,興沖沖地跟著劉麥稈去了油坊門。

  劉麥稈心花怒放,一路上又是唱情歌,又是吼秦腔,自己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就抱得美人歸,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到村里,去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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