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閒人琢磨事 捅了馬蜂窩
2024-05-29 06:18:45
作者: 魯林虎
俄日和木和巴雅爾喝了一頓酒,辦了一件他想了很久未能辦到的事。
一杯一杯酒下肚了,俄日和木的情緒舒展開來,慢慢地蒸發著……離開氈房。
他東倒西歪的摟著巴雅爾的脖子,貼在耳朵上喊:「給你的一點意思……以後還—有—分成。」
他過去一直抽著「蓯蓉」,不捨得抽貴的,從懷裡拿出兩條「金呼倫貝爾」,送給了巴雅爾。
兩人嘀咕了一陣子,整條整條的煙掉落在棚圈的邊上。
他從租岱欽草場的那天起,就琢磨育肥羊的事兒。
羔子的價漲起來了,毛斤比去年高出2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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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羔子運回老家圈養起來,在草料中大量添加增長素、增肥素,貼膘快。
烏日根和阿來夫從「那達慕」賽馬場回來,不遠處的兩輛車往草場裡投放羊,他倆一眼就能識破了這些外地羊又來和牧場裡的羊搶價格了,硬生生砸了生態羊的招牌。
草原上流動散養的羊,喝的是礦泉水,吃的是1000多種草類和200多種中草藥,拉出的是六味地黃丸。
草場裡散養的時間多在6個月以上。
圈養的羊全是在圈裡吃這混合料達,活動量小,肚子大。
沒隔夜阿來夫就告訴了嘎查長。
額日敦巴日瞅著手機里模糊的照片,端詳著那長舌帽,伸到了巴雅爾眼前:「說你點啥好吶?幹這些讓人瞧不起的事。這是服裝啊能『貼牌』,砸牧民的飯碗,也落了你的羊價!良心讓昧心錢糊死了。」
天氣快黑下來了,照片看不清人臉。
那片草場是俄日和木租岱欽的,阿來夫看那後影是巴雅爾。
巴雅爾瞅著照片說:「我在『那達慕』呀,賽馬的項目有種公馬30里的、遠程馬40里的、改良馬30里的、3歲馬15里的。人臉都看不清楚,憑啥說是我呀?」
嘎查長說:「不用電棍,兩木棍子下去,俄日和木會說的。」
巴雅爾打量著照片害怕了。
嘎查長又說:「有人看準了是你,我咋沒找阿來夫啊。把租岱欽草場的人喊過來。」
「我沒他的電話。」
「你撇得乾乾淨淨的,心理有鬼啊。」
他撥打了俄日和木以前的電話號,額日敦巴日聽得一清二楚,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查證後再撥。
巴雅爾極力在洗白自己:「聽到了吧嘎查長,真的沒騙你。」
嘎查長故意把責任放大,嚇唬岱欽,可不是扯不上半分錢的事,百分之百能扯到你。
那草場是你的,草原證可是你的名字。
蘇木長要過來,旗長讓網上的閒話壓得喘不過氣來,要找到牧主,草監和公安的過來,第一個要找的人是你,不是俄日和木。
岱欽的語氣軟了下來:「你要我找的人,喊來了。」
俄日和木在馬上沒下來,套馬杆在肩上顫悠悠地抖動著。
額日敦巴日高聲地問:「顧及自己,你毀掉的可不是嘎查蘇木的名聲,是毀掉了全旗全盟的名聲。羊要是能說話,把你的前後三輩都罵死。」
他下了馬沒服軟:「有照片證明是我嗎?我去草場看過了,有人把網圍欄兩處撕開了大口子,羊是在我草場裡下了車,出了豁口跑走了,咋把這爛事壓在我身上啊。」
他和巴雅爾沒說到一塊兒,他在說謊。
嘎查長說:「我去看過了,圍著草場轉了一圈,沒豁口啊,圍欄沒有撕開,那天你去哪了?」
俄日和木說:「看了一會射箭和賽馬的,又看了一會摔跤的。」
額日敦巴日跟了一句:「那神箭手和搏克手的名字叫啥呀。」
他回答的合情合理:「沒留心,看熱鬧沒記住。拉肚子,後來回來了。」
額日敦巴日的食指一會兒指著地,一會兒頂著天,說:「不會是說假話嚇得拉肚子了吧。就算有豁口,羊該跑到烏日根的草場裡了?咋跑呀,羊爬不過網圍欄啊。」
俄日和木抽著煙不說話,一會兒又說:「嘎查長啊,我說的可是實話啊。」
嘎查長瞪圓了眼:「三世因果,不為自己,也該為下代著想……做人不能沒有底線。流汗,光明正大的掙錢,不乾淨的錢不能拿。從別的旗縣買回育肥羊,放回草場打個滾,就貼上生態羊的標籤了?成心往嘎查和蘇木頭上扣屎盆子,再往大的方面說,是在欺負牧場裡的羊。以後的羊肉可買不動了,價格要跌了啊。」
巴雅爾和岱欽對了一下眼,低下了頭沒說啥。
嘎查長問俄日和木:「午飯後我去『那達慕』看射箭的,路過了你的氈房,門是關的,套腦沒冒煙。羊群里也沒你的影子,肚子拉得厲害,不在屋裡躺著,不會和拉羊的司機在畢利格飯店裡喝酒吧。」
拉羊的司機是俄日和木的小舅子,把羊撒到草場裡,他們三個人在畢利格飯店喝上了,這一切就和額日敦巴日跟在後面看的一樣。
俄日和木雙腿盤坐在牧場上一聲不吭,低頭在草原上胡亂劃寫著說軟話了:「嘎查長你也清楚,草畜平衡獎,一分錢沒落到手裡……今年的草不錯,就買回這些羊。」
草畜平衡獎給了岱欽的,嘎查長瞅了一眼岱欽沒說話。
嘎查長又說:「寫啥呀,還寫!給你個好筆好紙能畫出個好字來,心歪啦字能寫正?! 裝啥呀裝,去年多撒羔子,躲過了滿都拉,在岱欽的群里藏了90多隻羊。起來,咋裝慫啦……事鬧大了。」
巴雅爾的頭一下大了,闖下了天大的禍,一雙小眼睛又嘰里咕嚕的在長舌帽檐下轉動著,有啥大驚小怪的……育肥羊沒吃激素添加劑飼料。
羊是從俄日和木老家買的,價錢便宜,品種沒變,也是大尾羊。
那邊的草不好,羊不抓膘,羊價不好再餵飼料就賠大了。
瞅著羊的價錢起來了,牌子響,草也好,買回來賺點差價。
這些羊比貼牌的服裝強多了,貼牌的服裝出廠地不同,設備不同,質量很難保證。
俄日和木說:「『知青』挖的水庫里,河蟹出了名,一年能撈出多少?沒人能說清。還不是名聲大的原因,夜間從別的地方運進幾百斤,只要有人來買,坐著小船進去用網拉一下,幾十斤就撈上了,照樣賣好錢。」
嘎查說:「嘴裡掛滿了理兒。羊和河蟹不一樣,河蟹從水庫里撈上來,個頭模樣一個樣,難辨認。這羊嘛,一個是肚子滾圓滾圓,毛色發暗,一擺一擺的走著;一個是肚兒細長,毛色白得發亮,跑起來頭抬得高,撒著歡的跑,蹄子跑得輕快。你是心服口不服,扯著直嗓子不說直話,腸子裡裝的是歪歪屎。」
巴雅爾猜出了是阿來夫告的密,很自然地說:「咋說也是我兄弟啊,我能猜不透他?他是瘦馬拉硬屎,捋都捋不直。」
嘎查長說:「錢,能買回好多見錢眼開的人,說假話,可買不回自己騙自己的良心。」
巴雅爾對嘎查長的話不滿意,想到了他讓自己找幾個人去煤礦鬧事的那一幕。
他笑裡藏刀地說:「是說你自己,還是在說我呀。自己腚眼的屎比我不乾淨啊,你不一樣和我一起到煤礦鬧事了嗎?沒少拿盧德布給的酒和超市卡。讓我們幾個到煤礦鬧事,你躲在後台指揮,兩面三刀的,你的感受我咋能感受到呀?我的頭沒長在你身上。」
岱欽接完電話走了。
俄日和木湊到了嘎查長和巴雅爾中間,分完了兩根煙:「丑的俊不了了,有好法子擋回去嗎?」
額日敦巴日的臉火辣辣的,仍平靜帶笑地說:「腿長在你身上,撒著歡跑去的。你不去,是我把你背過去的?還是裝在牛牛車裡拉去的?讓我感受啥呀?」
巴雅爾在俄日和木這個外人眼前說這些話,氣壞了嘎查長。
嘎查長又說:「你們幾個沒拿煤礦的酒和卡?我可沒幹損人禍害朋友的事啊。你喜好啥?偏好啥?是謊話?是酒色?還是給人家租個小媳婦?」
是「土律師」出賣了自己,巴雅爾的臉色白了,怕嘎查長抖落出自己把草場租給煤礦這件事。
急忙改口說:「氣頭上的話不要往心裡去呀,要想個法子,把這事擋回去。」
嘎查長喘了一口粗氣:「有啥好法子能擋回去?有你這樣混事的嗎?喝不到一口熱奶,老底都翻出來了。育肥羊這事誰粘上手,要撕下一層皮去。」
嘎查長那紫茄子臉露出半絲笑來。
巴雅爾有了底氣,刀狀的手往下劈著,擎著個猴臉假惺惺地說:「嘎查長是有尿裝沒尿,我是沒尿裝有尿。人比人要死,和你一樣喝茶吃把肉,拉出的屎一樣臭,進腦瓜子的東西不一樣。你想事透亮,我是一鍋粥。到了這個點上,抱著取暖能相互保命啊。」
嘎查長笑了:「拍偏了,把我這小羊腿拍斷了,留點力氣頭,去拍蘇木長的馬腿好了。」
俄日敦達來不想把問題鬧複雜了。
這畢竟是不光彩的事,作為蘇木長,他是撇不清責任的,就算沒有直接責任,間接監管責任總該有。
蘇木長也不想拿「育肥羊」說事,把他倆處理了,等於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把最後的補救辦法斷送掉了,那不和媒體上的言論自圓其說了嗎?當真處罰了他們,要發紅頭文件,白紙黑字,假的都成了真的。
在這風口浪尖上,這把火燒到蘇木頭上來,會把自己逼到了絕路上了。
他回蘇木連夜召集嘎查長開了個緊急會議,會沒在會議室開,是在度假村的蒙古包里。
喝著酒把整個事捋了一遍,他臉色掛滿了無奈,和藹地說,大家要槍口一致對外,消滅不良信息的蔓延傳播。
嘎查要連夜開會,及早統一口徑,澄清事件真相。
大致的意思是:為提升羊的品質,避免近親交配繁殖,特意從外部旗縣引進優質公羊……是件好事,有啥大驚小怪的,外地旅遊的人懂個啥呀。
哪個嘎查說服解釋不了的,扣嘎查長1000元,出現一個上訪的,扣嘎查長年薪5000元。
這事內外有別,平息下來了,再坐下來研究處理意見。
東南嘎查要全力封住阿來夫的嘴,不能讓他胡說八道。
散了會,額日敦巴日紅著眼睛單獨跟阿來夫。
低聲問著:「有啥憑證?一沒看清人,二沒看清羊,咋能說是育肥羊?他從臨近嘎查買回來的,可不要亂說,價抬頭了,壞了名聲,逼著落價呀。」
阿來夫搖著頭。
嘎查長補了一句:「沒看見,沒發生過,搖啥頭呀。」
他怕阿來夫不賣自己的帳,使著眼神讓會計再替自己叮囑一遍。
俄日敦達來怕額日敦巴日捋不直這事,烏日根以前是嘎查的書記,後來落選了,記恨著俄日敦達來,讓礦山出出面,也許能幫幫蘇木。
烏日根琢磨著,育肥羊也沒啥不好的,別的旗縣牧場少,牧草遮蓋不了地皮,羊踐踏得厲害,鼓勵牧民搞育肥羊。
育肥有好多種,有放牧育肥的,有舍飼育肥的,有混合飼料育肥的。
巴雅爾和俄日和木沒那麼傻,捨棄草場的羊草鹼草不用,去花錢買混合飼料餵養。
要說是育肥羊的話,盡多算是個放牧育肥,和草原散養的沒啥兩樣的。晚上迴圈了,能挨家挨戶去看看羊圈裡有沒有混合飼料?
烏雲其木格按照我的意思說服了她爸爸烏日根。
兩個目擊證人一個口徑地說:「我倆到跟前瞅了一眼,是些黑頭羊,大尾巴。是一個牧民的連橋撒過來的羊,這片草好,貼膘快,價又上來了……這是件好事,有啥大驚小怪的。」
過了一個周,臨近嘎查有幾波牧民陸續到東南嘎查來溜達,幾乎瞅遍了草場裡低頭吃草的羊。
有人下馬瞅著耳記,摸摸肚子,掀起尾巴,和醫生查體一樣。
額日敦巴日跟他們介紹:
……是一個牧民的連橋撒過來的羊,這片草好,貼膘快,價又上來了……這是件好事,有啥大驚小怪的。
再好的耳朵也抵不上半隻眼呀,壞話跑得比好話塊。
那些沒根沒稍的話,和往牧民頭上扣屎盆子有啥兩樣?抹黑了嘎查蘇木的臉上。
牧民朋友們,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一傳十十傳百,傳的人多了,假的也是真的啦。
好幾千里以外的人知道了,還會買這裡的牛羊肉?牛羊肉賣不出去了,哭的可是牧民啊,等下來只會是落價了。
牧場裡的羊,除了有耳標記外,還掛著一個牌牌,羊的身份是可以追溯的……所以說嘛,說出這樣話的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塊臭肉滿鍋都是臭味。
那可是牧民的仇人了,道理就這麼簡單,除非他草場裡沒有羊。
哪個牧民朋友草場裡的羊,不是喝礦泉水,吃中草藥長大的,拉出來的可是地地道道的六味地黃丸啊。
我作為嘎查長,對我的話負法律責任。
牧民離開時,對嘎查長說:「這草這水好的,吃進肚裡能不貼膘嘛,犯不上花錢買飼料,那不是腦瓜子有病嗎?」
事後巴雅爾替俄日和木給嘎查長送去了2件酒和2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