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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疑神和疑鬼 扇自己的嘴

2024-05-29 06:18:14 作者: 魯林虎

  巴雅爾盯上了阿斯夫那片草場,俄日敦達來一直很擔心。「交代給你的事兒,咋樣啦。」 俄日敦達來不耐煩地問。

  額日敦巴日撓著頭,拉長著臉:「我腦瓜子老轉圈走不出來,嘎查的草場只有那一片了。把阿斯夫的草場調劑過去,會和巴雅爾挨著邊線,會露餡的。擔心盧德布未必同意,讓他再租一遍,那不是割他的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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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日敦達來軟下了心,食指和中指交替摩擦著:「他同不同意不用你操心。問題是現在盯上這片草場的人多了,這一提醒我倒覺得問題大了。退了也不行,留下也不成,要不拖幾天再說吧。是小宋走漏的風聲?」

  「面上看是小宋對巴雅爾說的,感覺有人在背后里使壞。」額日敦巴日停了一會兒又說,「咋看盧德布不是一隻好鳥,要把這片草場收回去,讓小宋告訴巴雅爾。你想啊蘇木長,這片草場原本是煤礦的,死掉的羊,賠錢了,粉塵污染費也賠了,他嘴上不說,心裡能舒服了嗎?」

  他倆的通話,阿斯夫聽得一清二楚。他愧疚的對俄日敦達來:「大哥……要不退掉吧。你背后里幫了忙,我和陶格斯記心裡了。」

  「好啦,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做事多長個心眼兒,拿不準的事兒和家人多商量商量。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去挑那個頭,等別人絆倒了,跟著吃肉不就是了嗎?槍打出頭鳥啊。回去吧,我和你舅舅琢磨琢磨咋扯清這事。」

  額日敦巴日把電話插進後褲兜里,去草場把阿來夫拽下馬:「用著我了,狗一樣的搖尾巴;不用了,一腳把我踢在一邊,算個毬啊。提前多放一個屁,漏點風兒給我,蘇木長看扁了我。」

  阿來夫冷牙冷口地說:「啥事啊,鬆開我。」

  嘎查長拽痛了他的胳膊,阿來夫說出了實情,巴雅爾劃了一個圈,把他們幾個圈進去了。他說煤礦粉塵補償錢一分不少的給了他,叫我們幾個去。說找嘎查蘇木半點用沒有,說不定還能幫倒忙。遇事,特別要錢這種事,就要靠自己。不多去鬧騰幾次,煤礦不會把錢送到手的,鬧事堵路准奏效。還把嘴貼在阿來夫的耳眼上嘀咕著,生怕外人聽到:煤礦為啥先給我錢,不先給你們?交個實底給你,平日我沒少去鬧騰煤礦,要不,能把錢乖乖的送給我—這叫鬧夜的孩子有奶吃。阿來夫拽回了胳膊:「沒拿錢,他能說拿了嗎?我信,就去了。還有阿斯夫。」

  額日敦巴日罵著巴雅爾:這隻鳥,也太不識水性啦。不嗆幾口水,灌個半死不活的,是不會長記性的。他把電話打過來了,像偵破了一個間諜大案,掩飾不住激動,溜須著蘇木長:「狐狸的尾巴再長,也躲不過好獵人的槍口。阿來夫說過了,是巴雅爾挑的事。」

  「也太著急了點吧,給一根針,他真當棒子啦。林彪是咋摔死在蒙古草原上,他也會。」蘇木長不解恨地說,「灌死在水泡子裡,他的肚量太小,飛不上天。」

  俄日敦達來哼笑了幾聲,嘎查長接著說,「小草,一天一天黃了;人心,一天一天涼了,月大月小往前走。」

  阿來夫也罵出了聲:「他沒拿到錢,幹嘛耍我們幾個去呀?」

  額日敦巴日拉開了車門:「還有臉說啊,你是熱了蹄子,不走,他能把你抬去呀。」

  我安慰著俄日敦達來說:「這事燙手急不得,眼下是穩住不要他亂說。」

  巴雅爾接到高擁華的電話,又在琢磨:可能是閨女的工作有著落了,要不找我幹嘛。進門笑著:「林礦啊,嘿嘿。」

  「看來你猜透了會有好事,要不咋一直合不上嘴。」

  「能來上班了?那可要好好感謝你呀。」

  「你打算怎樣感謝我啊。幫我一件事,要說實話。」

  想到閨女要來上班,他點著頭說:「啥事呀林礦?只要我能做到的,沒二話說呀。」

  「煤礦邊上的那片草場是誰的?要鬧著去斷路,罰了岱欽2000塊。」

  「是阿斯夫的,好像是老嘎查長的女婿。」

  「是你猜到的,還是有人告訴的?我倒想讓你閨女過來上班,你這胡說的毛病,說不定那一天說我收了你幾千塊錢。」

  巴雅爾低著半個腦袋說:「鬧多了是酒話,他們當真了。一塊去登記的證號,我是倒數第一個去的。錢,咋能拿到阿來夫前面呢?嘿嘿。」

  「你是第一個去的?還是倒數第一個去的?說句真話,會多長一歲?」

  「緊張的說反了,第一個去的。那登記本沒擺在桌子上,我咋知道阿斯夫沒去交草原證?再說了那片草場是煤礦租嘎查的,證在嘎查抽屜里。草場是煤礦的,煤礦自己給自己污染費嗎?」來龍去脈很清楚。

  我有點擔心了:「你是說煤礦把草場租給了阿斯夫?」

  「林礦啊,有一種可能,我只是推想,煤礦把這片草場送人了,那人又把草場租給了阿斯夫。」

  「你的意思是給了蘇木長或者是嘎查長?」

  「鬧不機密啊。該是工牧辦或是草監局的人,他們的權力比蘇木和嘎查大。」

  我想起了巴圖的話,堆著笑說:「錯過了年份,對不起這雙長腿,步大走得快,扛著紅旗到處串聯……回去吧,找准了人,再回來跟我說。」他拖著腳步回了商店。

  俄日敦達來看到我的簡訊,額日敦巴日跟在他後面進了辦公樓。

  我對他倆說:「虛驚了一場,他懷疑這片草場是煤礦給了工牧辦和草監局的人。」

  嘎查長說:「工牧辦和草監局的人追問下來,鬧大了事,那問題就更大了。」

  俄日敦達來把我說過的話反反覆覆問了自己三遍:草場是煤礦租嘎查的,證在嘎查抽屜里。是煤礦把這片草場送人了,那個人又把草場租給了阿斯夫。租草場的人,不知情才跟著去鬧事……煤礦沒把草場租給阿斯夫。他問額日敦巴日:「這燙手的糞磚,扔不出去了。只有盧德布能解開這個疙瘩,假設一百條理由也鬧不機密巴雅爾的心思。」他不停地吸著煙,整個屋子云霧飄渺的。他一次次告誡自己: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出事,一定要穩住巴雅爾。究竟是誰把事情說出去的?我開導著他:「畫龍畫虎難虎骨,知人知面難之心,人不能生活在真空中……不叫攤上這棘手的事,哪能看透一個人。」

  額日敦巴日說:「要咬人了,不要怕!想吃骨頭,仍一塊肉給他,吃上肉,自然就不咬人啦。」

  俄日敦達來把菸蒂放回煙缸,用水澆了一下,說:「哪來的肉呀?他叼走一口,還想第二口第三口,填不滿的窟窿。說不準是烏日根燒的火,嘎查書記落選了,能不記恨我嘛。」

  「不該是他,他要是摸透了底兒,任欽早過來溜達了。」額日敦巴日癟著嘴點著頭。

  俄日敦達來又說:「不怕大頭狼,就怕毛里藏。拿這事來要挾我……跪下拿舌頭舔我的屎屁股,踹他一腳。往傷口上撒鹽,不如面對面在我心上扎一刀。」

  我寬著他的心:「好啦,事兒遇上了,不能硬碰硬。有什麼比他閨女上班要緊的,況且他手中沒有真憑實據,不要太當回事。盧德布不能把你賣了,他不說誰能知道。」

  俄日敦達來擔心巴雅爾會辦出狗急跳牆的事來,臉上的愁容沒有雲消霧散。為難地說:「他這人心眼小,愛鑽牛角尖,把路堵死了,連補救的辦法都沒有了,輸不起呀。」他確實是著急害怕了,把唯一能救自己的稻草緊緊地搭在我手上,恨不得我現在立即把事利索辦好了,生怕夜長夢多搗鼓出事來。我說:「我比你還著急,遠遠沒你想得那麼糟糕;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了,過幾天我把他的心挖出來給你看。」

  額日敦巴日說:「林礦的話,透亮,我跑一趟煤礦,讓盧德布解開這個疙瘩,保你睡個囫圇覺。

  蘇木長說:「你手裡沒有刀片,蛋子咋會落到盆里啊。」

  「我手裡有透骨草,骨折了,怕啥。」

  我說:「盧德布的鍋大,一兩塊糞磚,燒不開裡面的水。」

  嘎查長說:「燒不開有辦法,把水舀出去,留鍋底的一點點,滾燙滾燙的冒白氣。」

  蘇木長吹出了直直的一溜煙來,催著額日敦巴日離開:「紙上談兵,不如下馬服務,我等好消息。」

  他們幾個人扎堆在畢利格飯店裡,巴雅爾長舌帽下那雙聚光的小眼在阿來夫嘴裡找答案:「不當頭打他一耙子,能知道我的厲害?阿斯夫的草場是從嘎查手裡接過去的。嘎查長能千杯不醉?指不定那次鬧多,能說漏了嘴。」

  岱欽鬧機密了他要說啥,片了一塊肉塞到他嘴邊:「到底要說啥呀?醉話連篇的。那片草場多年以前就租給了煤礦,只能是煤礦租給了他。」

  阿來夫不知深淺地說:「煤礦租給他,自己給自己交污染費啊?可能嗎?」

  巴雅爾眼前一亮:有可能啊。煤礦收了租金,為啥不能要污染費?他內心矛盾地說:「你倆說的都有可能。盧德布的腦瓜子沒進水,能拿草場送人?」

  額日敦巴日從辦公樓出來,去畢利格飯店拿前幾天落下的東西,順著聲音找到了房間裡。阿來夫端著杯子:「我不尿嘎查,沒幫我……」嘎查長推門進來,隔斷了下半句。

  嘎查長劈頭蓋臉地說:「沒尿裝啥尿,跳樓沒死成,事兒沒鬧大,心裡不舒坦吧。」

  阿來夫擺清了自己,搓著吃完把肉的手:「那草場,不是從嘎查手裡接過去的,是煤礦的啊,幹嘛朝我急呀。」

  嘎查長瞟著巴雅爾的臉:「口直的人,嘴賤;嘴甜的人,耍賤藏滑。有尿,做你說的,把實話亮出來。咬一口對夾,閉著眼也鬧機密了骨頭渣子槓牙啊。」

  巴雅爾想著閨女的事沒說話,怕額日敦巴日在我面前說他的壞話。嘎查長又說:「有角的母羊,有幾個下雙羔的?對著盆里的水照照,戴著個長舌帽,也擋不住說假話不要臉的臉。」

  額日敦巴日出了門。巴雅爾栽贓著阿來夫:「見了嘎查,你親口說的話,收回去了?」

  「我說啥了?」

  「煤礦的那片草場啊,賴帳呀,你不說我咋知道?」

  「酒話也算數?沒說呀,白天做夢呀!」阿來夫轉頭讓岱欽給做個證,「我說過那片草場的事了嗎?烏日根和鐵蛋啊,都是證人。」

  岱欽捏著眉間說:「那天烏日根和鐵蛋也鬧多了,趴在桌上打呼嚕吶,鬧不機密了。」

  阿來夫給烏日根打過去了電話,巴雅爾在一邊聽得一清二楚的。烏日根一點不含糊:「沒有呀,是我說了一嘴,粉塵污染費,我女婿經手轉帳了。那片草場是煤礦租嘎查的啊,那是煤礦的草場。」

  額日敦巴日出了煤礦的大門,直接去了蘇木,跟俄日敦達來說:「煤礦私下裡租了巴雅爾的草場,是一件兩家都高興的事。」

  蘇木長斜著眼神問:「是盧德布親口說的?」

  「我也鬧不機密是他說漏了嘴,還是有意說給我聽的。」

  額日敦巴日在蘇木長眼前驗證著自己的推斷:盧德布說的話,與上周喝酒的事對上了茬口。明明是往臉蛋抹粉的事,巴雅爾擺了一桌,讓自己喊那幾個人過來,安撫他們不要去煤礦鬧事了。原來他背地裡把自己的草場租給了煤礦,和盧德布穿上了一條腿的褲子。

  嘎查長給巴雅爾去了電話:「盧總讓我捎個信,要你明天過去。」吐了幾口煙圈,又說,「你租出的那片草場,滿都拉知道了,等著挨罰吧,少說也有200多頭羊的地盤。」巴雅爾像光著身子貼到了冰雪上,嗓子眼兒讓他的話烤乾了,聲調也變乾燥了,抖著嗓門說:「嘎查的嘴是公斤秤啊,你規定的12.5畝一隻羊啊。不到2500畝,有協議的。」

  巴雅爾去煤礦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著那片草場,嘎查是咋鬧的?連撒羔子的數目都鬧機密了。

  我猜中了盧德布的用意,瞅准了巴雅爾貪小便宜的心裡,和他做了一筆交易:以租下草場為誘餌,籠絡巴雅爾為煤礦賣力;煤礦不會打這片草,巴雅爾能賣不少錢;瞞過滿都拉,巴雅爾不少撒羔子。

  盧德布沒那麼傻,他是安撫巴雅爾不要挑頭鬧事,保證那幾戶牧戶也不來鬧事。為牽住巴雅爾的鼻子,煤礦先付三分之一的租金,餘下的等年底付清。全年不出事的,第二年再續簽協議,滾動租用他的草場。要是牧民來煤礦鬧事,停止續簽協議。

  巴雅爾腳步再慢仍覺得快,打怵見盧德布,深綠色的長舌帽下小眼睛嘰里咕嚕的轉著:尼瑪的,協議可是簽了,毀協議要包補我損失的。盧德布拍著胸脯說:「草場的事,你不說嘎查長咋知道的?偷著數錢不過癮,非要張揚到面上。嘎查和蘇木盯上了,讓我咋辦吶。知道這協議的不超過3人,你是其中的一個,再就是財務的出納員。協議上有你的紅手印,有法律約束力的。」

  他被問懵了,吞吞吐吐地說:「我沒說呀?」

  盧德布又問:「是你往自己頭上放虱子,你不說嘎查咋知道。阿斯夫是蘇木長的親戚,也是你說的?」

  「我只是懷疑,也有可能是額日敦巴日的。」

  盧德布直接把他逼到死路上:「少一事比多一事好。那片草場是我租給了一個局長的親戚,想知道嗎?」

  「不會是任欽吧,管他是誰吶。租給我,我也不接手。」

  瞅著他出了大院,盧德布撥通了俄日敦達來的電話:「他是疑神疑鬼,心裡沒底。封住他嘴的唯一方法,最保險是簽一份協議。那份協議不存檔,我抽屜里一份,阿斯夫那份也放我抽屜里,過幾天送給你。我也納悶,我不說,他咋會知道?」

  俄日敦達來的顧慮不是多餘的,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可不能有半點閃失,後院可不能起火啊。一個謊話要十個慌來圓的,不放心地問:「合同下面的日期,日期是回不過頭來的,手拽不回來。文號插不進來啊,檔案室里查不到,財務部里也沒交錢的收據。」

  盧德布輕鬆地說:「煤礦這邊簽了合同,你手裡有合同,該不會有事的。主要是堵巴雅爾的嘴。」

  俄日敦達來笑了:「盧總啊費心了,心事總算落地了。」放下電話對嘎查長說,「這趟腿跑得有價值啊。有了蓋章簽字的協議,能堵住亂說話人的嘴。」

  心裡裝著閨女上班的事,巴雅爾去了蘇木,哆哆嗦嗦地說:「那天我酒鬧多了,說了好多稀里糊塗的話,說了些啥,也記不清啦,就像做了一個夢。」

  蘇木長說:「做夢存錢,有利息嘛。電視裡的羊肉再嫩,你也吃不上半口。電視裡開鍋的羊蠍子,能吃飽嘛,不要啥話都當真。夢醒了,清醒了,要跟我說啥?有賊心沒賊膽,直接說怕啥?」

  巴雅爾湯水不漏地說:「草場的羔子,沒一個不是跪著吃奶的。說胡話的老毛病改不掉了,第二天醒了酒,揪心的後悔,說了些啥自己也鬧不機密。」

  蘇木長給了他一個長長的台階:「凡是立著走的人,沒一個沒有毛病的。一種是自以為聰明的人,多說話不幹事;一種是真正聰明的人,少說話多幹事;第三種是一心瞅著別人,專挑連自己身上都有改不掉毛病的毛病的人,多嘴多舌,挑肥撿瘦的光說不練。你屬於哪一種類型?除了第三種人,你在第一和第二種選擇吧。」

  巴雅爾撓著頭:「我是做第三種。第一和第二種,我選擇不出來。」

  俄日敦達來吱吱咯咯地笑了:「人嘛,要學會長大自己,鬧機密了了自己的壞毛病,改了就是啦,沒啥大不了的事。誰跌倒了不是自己爬起來的,有幾個願意在那躺著,等人伸手拽起來的。做人,要學人家的好處,不是處處盯著人家的壞處。額日敦巴日就很好,你卻不買他的帳,轉過頭來找他的毛病。自己最大的對手是自己,包括我在內,都走不出自己給自己劃的這個怪圈,是共同戒不掉的短處。」

  巴雅爾聽懂了最後幾句話,找到了為自己開脫的理由,問蘇木長:「旗長最大的對手,也是他自己嗎?」

  俄日敦達來白了他一眼:「旗長也是人,是人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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