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水滿為患 拉走為安
2024-05-29 06:18:04
作者: 魯林虎
任欽的姐姐生日過了一個周了。他跟呼和巴日說,湊巧趕上姐姐的生日了,午飯過後沒回旗里,去了姐夫烏日根家。
他小舅子修路斷斷續續停了3天工,礦山井下水量減少了,混凝土攪拌機轉不動了。任欽心裡明白持續的乾旱,水泡子都底朝天了。電話里我把實際情況跟他說清楚了,可他還是要親自跑一趟,對老婆有個交代,修路有自己20%的股份。用她老婆的話說,在辦公室里待著也是閒著,去牧區是車輪子轉,又不是人在跑。錢眼裡有火,走起路來辦起事來心裡都帶勁。他折回了煤礦,問盧德布:「井下的水充足嗎?」
盧德布不清楚他問話的意圖,順口說道:「水量和以前一樣,一天抽9個多小時。」
任欽眼前冒著希望的眼光,緊跟著問:「9個多小時的水能有多少方啊。」
「接近6000多吧。」盧德布的話還沒掉在地上,任欽的眼前就聽到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拾起沒落地的話:「這麼多的水啊,能用完吧。」他問的仔細,盧德布慢慢緊張了起來,以為又有牧民去告狀了,心裡噼里啪啦的打著算盤:這6000多方水,煤礦只能消化4000多,餘下的2000方儲存在兩個水池裡,水泥開裂了,水都漏走了,偷排到了枯黃的那片牧場裡。他瞄著任欽滿臉的笑,留有餘地地說:「就算剛剛夠吧,有剩餘也就100方吧。」
任欽對這100方的水,絲毫沒有嫌少:「我的朋友在修路,缺水停工3幾天了。要不讓他過來把水拉走,總比攪拌機閒在那裡強吧。」
盧德布爽快地說:「別人用,不行,你任主任難得有事求我。」這餘下的2000方有救了,偷排到牧場裡是暫時的,牛羊不去吃草,牧民沒發現。又說,「這兩天停產檢修,能有3000方的剩餘水,也給你。要不,派大車給送過去。」
任欽雙手抱拳:「可要感謝盧總了,可幫了我的大忙了。今天欠你一頓酒,改日去旗里補上。」
盧德布擺動著手說:「任主任你太客氣了,今後哪裡做不到位的,你幫著指出來,就很感謝了。」
煤礦的兩台拉水車停在路邊,任欽小舅子的混凝土攪拌機又嗡嗡轉了起來。他小舅子說得玄乎其玄:「姐夫前腳到,兩台拉水車後腳就到了,可省了我的大事,不用去拉水了。這樣算下來,拉水這塊費用能省下3萬多,給你買最好的化妝品。」姐姐笑得咯吱咯吱響。
水的事利利索索辦好了,任欽沒去烏日根家,折頭回了旗里。
任欽的小舅子去口岸接了「青龍」帶過來的一批貨:蘭蔻和香奈兒香水給了姐姐,四瓶茅台和四條中華煙給了盧德布,兩套錫壺酒具和菸灰缸給了拉水的師傅,讓他們不喊冤多拉幾車。
枯黃的草場濕乎乎的一片,馬蹄子踏過能見到滿蹄窩的水,岱欽發覺到煤礦開始向草原上排水了。他和阿來夫去了水池的外排口瞅了半天沒有水流出,順著外牆的梯蹬爬上去探進頭看到池底沒水。岱欽摸著頭:水去哪裡啦,沒外流草場咋濕乎乎的。他問阿來夫:「兩個池子空蕩蕩的,水和鴻雁一樣,長翅膀飛走了?」
岱欽指著水池上口的劃了兩三道新劃痕說:「故意做給我們看的,估計是支起了鐵管吊著水泵抽走了水。」
監控中心的鏡頭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倆。小宋也爬了上來 ,蠻有底氣地說:「蘇木那邊修路,支援路政建設了。一直拉著水,這都4天了。」
岱欽瞥了一眼說:「啥叫4天了。前下午開始拉水,你以為我眼瘸啊,我天天貓在修路那邊。」又瞅著問,「前天大前天和以前幾天的水,流到那裡去了?那片枯草濕乎乎的是咋回事?馬蹄子踏過,滿蹄窩的水,水和鴻雁長翅膀飛到草場裡去了?」
小宋臉上堆滿了笑,裝作不知內情地說:「是那片污染了的草場嗎?該不會吧。可能是地下返的水。」
岱欽歪著頭問:「咋的綠草不返,偏偏枯草就返水了?啥屁道理,心裡有鬼,騙人吶。」
小宋解釋說:「沒騙你們,書本上也是這樣說的。污染過的土壤表面有一層硬蓋,封住了水分,天熱蒸發水往上走,馬蹄子走過,窩裡自然有水了。」
阿來夫拖著小宋往枯黃的草場走去,嘴裡冒著火:「說假話眼都不眨一下,這20多天沒下雨,黑土上面有水流啊。」
小宋往後墜著不肯去,他們硬拖著往前走。保安以為他們在打架,衝著他們吼著:「活不耐煩了,除了打架要錢,還會幹啥!」
草場污染了是煤礦有錯在前,咋的變成了「要錢」了。岱欽聽到「要錢」這兩個字,紅著眼睛一口一口的逼問著保安:「活不耐煩了咋的啦,你敢把我打死啊。要錢咋的啦,要錢有錯嗎?煤礦作出了讓我要錢的事來,我敢要!你敢要嗎?!閃到一邊去,高興了,我會請你喝頓酒。」
兩個保安也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瞅著他們沒有打架的樣式,回到了值班室。
盧德布像匹受了驚的馬急急忙忙到了監控中心,阿來夫和岱欽離開了水池去了草場。他給巴雅爾去了電話:「岱欽和說話結巴的那個人在水池邊上轉悠了幾圈又去了草場,勸勸他們回去吧,也許小宋的話重了。」
「岱欽也許能聽進去,那個阿來夫硬軟吃不進去,試試看吧。」
呼和巴日前腳走了,岱欽後腳跟進來了,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嘛。盧德布放心不下,又催著巴雅爾:「喊上嘎查長去畢利格飯店,你拽著他倆去喝頓酒,吃完走人,啥話也不說,跟嘎查長也別說漏了嘴,權當是你花錢請的哈。」
額日敦巴日接完電話沒推脫。巴雅爾起了疑心:這樣做自己能不能掉進去呀,替煤礦說話,不就露餡了嗎?嘎查長早就想顯擺他有尿了,讓他替自己說更合適,自己起個頭讓他順著說下去,空口說白話功勞也記在他頭上。
嘎查長說:「等了6年看到眉目了,流程走完了,過幾天能簽合同了。這空擋可不能去找事了,天大的事也要停下來,草場裡流點水有啥不好的,可惜了是片枯草,羊草找不到水啊,巴不得流到我草場裡,緩解一下旱情。」阿來夫點了一下頭,又搖著頭說:「那是毒水,毒死了一片草場。」
阿來夫的牛羊一直喝著礦山水井裡的水。嘎查長說:「都是一條脈里的水,煤礦的水有毒,礦山的也有。礦山的水也是毒水,讓礦山把刀開關拉下,可不能毒死你的牛羊啊。」
阿來夫慌了,瞅著巴雅爾說:「那是環保的人說的,毒水讓太陽帶走了,那就沒有了?」
岱欽聞到了錢要到手的味道,沒吱聲裝啞巴。額日敦巴日快刀斬亂麻地說:「這節骨眼上不要起事了。這水啊,修路的一車一車拉走了,水泥黑乎乎的漿水,水質不好,水泥不扯黏,那包工頭可不傻。」
巴雅爾瞅准了檔口,給嘎查長戴了個高帽:「聽嘎查長的話,吃不了虧,騙死人沒有償命的,打死人要進去蹲號的。」
岱欽立起來,把嘎查長的杯滿上了,抖動著手說:「嘎查長啊,你早說一天,我倆就不用跑這趟腿了,差點和保安干起架來。圍著水池子轉兩圈,煤礦心虛了,流程走得才快,千錯萬錯是煤礦的錯。錢,到手了,我在這裡擺一桌,提前走一杯。」
阿來夫蹲著杯子說:「酒撒到菜里了。沒拉屎,提早把狗喊過來了。」
巴雅爾去了外間讓畢利格在帳單上添了一件酒和幾個菜,用胳膊夾回了四條煙,分給他們一人一條,說:「這頓酒喝得心裡透亮。商店的買賣不錯,礦山給免了租金,你倆要感謝嘎查長啊,這煙是嘎查長給你倆的。」
額日敦巴日剔著牙說:「漏了一件,暖氣費和水費也免了,該給我兩條啊。」事辦得不拖泥帶水,巴雅爾的心裡灌滿了蜂蜜,咧著嘴把自己的那條塞到
了嘎查長手裡,瞅著他倆說:「誰偏心嘎查長,就把煙給我。」伸手拽回了阿來夫的煙。
阿來夫轉身又搶了回去:「幹嘛呀,說了不算,算了不說的,嫌少再去商店拿一條給我。」
岱欽用肩膀頂了一下阿來夫:「幾杯下肚,有尿了,要和嘎查長平起平坐啊。說白了這條也是我給你的,不逼著你去轉兩圈水池子,嘎查長能喊你來畢利格嗎?還想下個雙羔。」
酒澆醒了巴雅爾的心,放下酒杯對嘎查長說:「這樣一來扯平了,相互不欠帳了。」
嘎查長紫紅著臉,拿牙籤剔著牙,瞅著阿來夫說:「鬧多了,暈頭了。這口爛牙,耍奸藏滑的。」
巴雅爾問聽慣了他常說的這句話,嬉皮笑臉地說:「願意聽你正話反說,你自己說自己啊。」
嘎查長說:「你是臉紅心裡揣著個兔子,你裝獺子啊,舉著雙手東張西望的。」
巴雅爾瞅了一下阿來夫,酒氣漸漸上來了,話明顯多了起來,流下了口水。「一個大大的煤礦,錢捏得比狗B還緊,捏了6年的錢撒手了。勒勒車走過去了,軲轆痕子抹不平。人心不是牛糞,草場上能撿到,一輩子也捂不熱。」
嘎查長抹了一把白白的眼屎:「你的心,多撿幾背筐也捂不熱。草場按大比例給你調出去了,草好,撒的羔子多,賺了青乾草,那不是錢啊,送冷庫賣的白條子,兜里的錢塞不下了。你不接手那片草場,也能和他倆一樣。事情過去了,很難走回來,羔子回不了娘肚裡了。你比黃鼠狼還柔軟,也回不去娘肚子裡了。知足吧扣去那5年,這25年可是年年見錢,是活錢。塞給你一堆錢,不是好事,爪子早痒痒了,去洗頭房練歌房就勤了。人和人能一樣嗎?有人想喝差輩的奶,自己逼著自己小一輩人,咋鬧的。」
巴雅爾說:「問自己呀,吃了差輩奶,在我面前賣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