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功勞全在看板上
2024-05-29 06:17:39
作者: 魯林虎
額日敦巴日瞅著晃動的小黑點越來越小了,立在那裡自己對自己說:「走了也清淨,我也不錯,你也不對,兩下扯平了,管他吶……」邁著輕快的腳步去了我辦公室。
沒等他說完,我便說:「這根源在他老婆的工作上,他這是直棍打不著,變著法用彎彎棍打,拿貓頭鷹說事。」
額日敦巴日擔心財務有明細的帳目記錄,問:「要是再有這麼一次,就是捆著綁著也要把他抬來,讓他瞅著帳目,自己打自己的臭嘴。」
我毫無防備地說:「帳目上沒有啊,查不到有人領這筆錢的。貓頭鷹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打了是犯法的。夜貓子(貓頭鷹)進宅,無事不來。深夜在井口附近的叫聲,讓人感到恐怖,逼著礦工拿氣槍把它打下來。」
額日敦巴日徹底踏實了,不用擔心自己說錯了。一會兒又害怕了起來,這麼多年沒鬧機密貓頭鷹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不允許用氣槍打,除了罰錢,要抓人判刑的。可又一想沒這麼嚴重吧,狼比貓頭鷹值錢,不照樣有人殺了賣狼牙;貨皮行里也擺著狼標本,三兩年了老闆也沒抓走啊。還有從外蒙跑過來的黃羊,森林公安的一個科長親手用槍打死兩三隻,把皮子熟好了,給局長的老丈人做了一件熏袍子,隔了半年當上了大隊長。半信半疑的問:「森林公安是管這個的,他們能不知道用打狼打黃羊犯法嗎?貓頭鷹比起狼和黃羊算啥啊。」
我說:「當然知道了,這就是差距。那是知法犯法,誰能管得著他啊。他們手裡有槍,願意打幾隻就打幾隻。要是你打一隻黃羊,要進去坐兩年。遇事不能攀和比,背景不一樣嘛。有幾個巴雅爾那樣的人,不碰的頭破血流不收頭。」
嘎查長擔心的問:「礦工打了那麼多貓頭鷹,也會抓人嘛。」
我反問著:「巴雅爾的話也能信?混在一起喝酒,慢慢也學會了說謊話。你看見了,還是我看見了,無憑無據的抓誰啊。」
巴雅爾也沒想到貓頭鷹是受保護的動物,說起了前兩天差點栽在額日敦巴日手上,給你撥了兩個電話,也沒回話。「土律師」瞪著眼問:
「啥事用我解圍啊,我有那個義務嘛。咱倆沒有協議,煤礦給你錢,欠我的酒啥時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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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雅爾聚著眉沒想起來,以為他又在不使油干炸自己:「真是千里眼順風耳了,前幾天的事,阿來夫說的?」
他癟著嘴:「秦檜還有三個好朋友,太看扁人了。除掉岱欽和阿來夫,我就朋友了?吃東西的日子短,見人的時間長啊,那點心胸能幹啥。」
「說這話,你的心胸能寬到哪裡去?咋知道我不給你幾條煙吶?」他瞅了一眼醬好的肉串,吐著煙泡,「本打算換個口味,就在這擼串吧,好歹能掙幾個,堵堵你那損人的嘴。」
他瞅著遞過來的兩條「冬蟲夏草」,琢磨著他有事求自己,要不然不會把一千一條的煙白白放在桌子上。盯著煙心裡笑開了花,不冷不熱地說:「無功不收禮啊,重了。就算給,一件半件『呼倫貝爾』就行了,把我當啥人啦。」
「給你的跑腿費,能讓你白白跑了兩趟煤礦嘛。拿了錢,不能一個人花呀,你也算幫了大忙。要不,不會來的這麼快,拖個一年半載的,也不一定拿回這份錢。」
「土律師」一聽笑了:「算你有良心,沒忘掉我。給你來盤硬菜,吃啥補啥啊。」他說的硬菜是烤羊寶。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巴雅爾想起了他真的欠自己一個「羊寶」,那可是頂級治胃病的好藥。牙里一半,牙外一半地說:「上回欠我的『羊寶』,不給一個,該分一半吧。學著我,也不該吃獨食啊。」
「土律師」確實說過給他一個,可那「羊寶」給了比他有用的俄日敦達來了,拿啥給他啊。自己點上煙,又把點著的煙,塞到他嘴上說:「醉話算啥數。我手上一個沒有呀,手氣好了再殺出來,多給你一個,補回來,行嘛。」
「也許,瞎狼能碰上活羊。」巴雅爾是顯擺自己給了他兩條煙,又說,「扯遠了,就算給了我,有啥用?一天三頓吃肉喝酒的,胃啥毛病沒有。說不定給俄日敦達來倒蠻頂用的,他胃病厲害啊。」
「土律師」半閉著眼斜瞅著他的臉色判斷,聽那口氣只是猜測。他咽下一口唾沫,抬頭慢慢地說:「把我看成啥人了,這話放在『一撮毛』頭上,倒是不偏不歪的。」怕巴雅爾再插話,隔斷他的話說,「說說看,這回來旗里,又幹啥壞事啦。」
巴雅爾神秘地說:「提起這事心驚肉跳的,額日敦巴日硬是拽著我去礦山,看啥帳本的。我隨嘴說了102隻貓頭鷹,惹了禍。來躲事了。」
「對個數怕啥?對就對唄,多了又咋樣,少了又能咋樣,閒的沒事是吧?」
他又問:「貓頭鷹能胡亂打嗎?應該和狼一樣,是受保護的野生動物。狼吃了羊,不能隨便動槍打;貓頭鷹吃老鼠,照理說也不能用氣槍打。」
「土律師」晃了晃低著頭在手機上查著:「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啊。」一邊劃著名手機一邊說,《野生動物保護法》上有規定, 有人殺了20多隻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和貓頭鷹是一個級別的野生動物,被法院判刑5年半。
巴雅爾瞬間覺得自己占了理,琢磨好辦法,一手拿下,穩准狠是關鍵。急忙問:「要是能穩穩妥妥拿住礦山,你不想接錢,都要往你手裡塞。」
他近似挖苦地問著:「嘴上痛快了,要有憑據呀。抓人,也只能是帶走惹事的礦工,與礦山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你說是102就是102啊。找來憑據,急啥?走急了不穩,跌倒了爬起來一折騰,煮熟的鴨子會飛掉的。」他心裡沒底兒,卻在安慰巴雅爾。
「咋會沒有牽扯?兒子打傷人了,老子要賠錢啊。」
「這是兩碼子事。抓走幾個礦工,對牧民來說是好事,留下了貓頭鷹,老鼠就會少了,草就好了,牛羊吃飽了,還愁錢到不了手。這是最主要的,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知道打貓頭鷹是犯法的。」
「土律師」知道蘇木長和我的關係好,硬是隨著巴雅爾去礦山攪合,非要把自己的後路堵死。
我盤算著應該早點下手應付他,不動聲色的和企業的法律顧問秘密溝通,在辦公大院裡立了三個保護野生動物承諾簽字的大牌子,看板上有《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中的黃羊、雪兔、貓頭鷹、天鵝、鴛鴦、鴻雁、禿鷲、旱獺等彩色圖片,圖片下面註明了保護等級、生活習性、處罰的數量和量刑的標準。527名礦工在上面簽了名,按了手印,留好了簽名的影像資料。
簽完名後,人頭都扎在了一起,唧唧喳喳議論著:有人說,從沒聽說打個貓頭鷹要罰款,多了還要判刑。有人說,掏個獺子烤著吃,也不行了。
工區長亮著嗓門說,今後下了夜班在宿舍呆著,喝酒也行,「炸金花」也不犯錯,不要去草原上掏旱獺窩了,老婆丈母娘和老娘的毛領都攢足了,歇歇手吧。黃羊沒看見,想打也沒有啊。剩下來的雪兔和天鵝更不要動了,那是要量大刑的。至於貓頭鷹嘛,最好也不要隨便打,當然了也不是全篇一律,夜間在井口附近亂叫,也可以打,對外一個口徑,啥也不打了。
有個礦工聽後不明白地問:「GG牌上沒有的,能掏窩子,能用氣槍打嗎?像土蜂窩和水鳥之類的。」
工區長瞅著他說:「你傻呀,有的水鳥也是保護動物;有的也不是,我也說不準,穿制服的人問起來,就一句話,啥也不能打。至於土蜂嘛,多掏點做下酒菜,沒啥。」
差不多過了一個多周,「土律師」圍著礦井推車的工人和宿舍溜達。遇到礦工就套近乎:「貓頭鷹在礦井上面叫嘛。」他在等礦工說:「叫啥叫,再叫用槍把它打下來,一叫會死人的。」
有的人不知說點啥好,怕話出口惹禍,不理不睬的走了。有的人說:「叫與不叫與你有關係嗎?賊眉鼠眼的一瞅就不是個好東西,神經兮兮的。」
一個礦工在渣頭上卡著礦車,不耐煩地說:「溜達了好多天了,像警察破案似的,見一個問一個,是不是瞅機會來睡人家的老婆。」
兩個把鉤工小聲說著說:「他是貓呀,能嗅到魚腥味。氣槍聲那么小,夜間落下的貓頭鷹,他能看見?又沒蹲在井口上,瞎操心。他是禿鷲倒也認了,找上門來吃掉了,省了事了,不用去挖坑埋了。」
問的人多了,礦工覺得不對勁,是不是森林公安的人,穿著便衣來找證據的。自知身上有硬傷的工區長秘密把礦工組織起來開了個會,冷牙冷齒地說:「碰見陌生人,不要隨便說話,微笑點頭過去就是了。搭上腔三拐兩拐就套進去了,掉進去沒人去撈的,自己往坑裡掉,誰撈誰掉進去。」
嘎查長路過井口,遠看近看是「土律師」的身影,湊過去冷眉冷眼地說:「串店的人,不本分烤串,東一頭西一頭的忙啥,跑來跑去能把錢跑進兜里?長翅膀的能飛來,就能飛走,糾結啥。老鼠多了,貓頭鷹會飛過來的。」
井口西門的巴雅爾也在四周轉悠著,一個放羊的人和一個串店的人攪合在一起,鬧到面上的事,蘇木不會找礦工的,嘎查又成了出氣筒。快走兩步堵住了「土律師」,酸言辣語地問:「烤肉串的到牧點亂跑亂飛地,早一天晚一天能把自己變成肉串。」
巴雅爾的推理是嘎查對礦山打貓頭鷹不阻止,也就是支持了。貓頭鷹少了,老鼠就多了。老鼠多了,羊草五花草毀壞得厲害了,羊吃啥,說到底是對不起牧民和牛馬羊。他接著把話吐到了嘎查長的腳前:「好事壞事都能撞見你。要不去趟礦山,看看帳面上事102,還是120。那些礦工要向牛羊低頭,向牧民認錯。打死了那麼多貓頭鷹,做了對不起牧民和牛羊的事,禍害了草原。」
額日敦巴日在揣摩他哪來的這麼大的底氣,為啥把話說得這麼硬,想必是手裡有礦山的把柄。沒有十二分的把握,他是不會站出來和自己硬碰硬的。他把巴雅爾的話握在手裡,像灌血腸一樣,用手向前捋著腸子裡糞便,慢慢的回答著他。
工區長打著招呼:「嘎查長溜達啥吶,礦井這幾天可是熱鬧了,該來的來了,不該來的也到了。百鳥朝鳳了,今年我非富即貴了。」用惡狠狠的眼光雕琢著巴雅爾的臉,嘴裡卻開了花,「有些人來了,我要遠遠的去迎接;有的人,看了一眼不想瞅第二眼,髒了眼球。」
他倆在大大的宣傳欄前,用手機拍下了野生動物的圖片。「土律師」說:「用這些圖片堵你的嘴啊,都簽了名,礦工能做知法犯法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