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畫龍點睛 糾起事端
2024-05-29 06:17:26
作者: 魯林虎
牧民查體這件事,全由查娜的一句閒話引起的。
牧民喝了壓水井裡的水,有的拉肚子,有的咳嗽了半多年了還在咳嗽,吃了藥也沒見好轉。查娜丟了兩塊糞磚,用鐵鉤拉了幾下爐地條說:「食堂里查出了兩三個有肺病的人,固定職工全查了。臨時工也給查了,我的檢查報告沒拿回來。」
阿來夫用力乾咳嗽了兩聲,捂住肚子說:「我的肺也痛了,是要查一下了。」岱欽瞅著他捂著肚子的手沒吱聲,拍著自己肉嘟嘟的胸脯說:「肺在這裡,不是肚子。」
岱欽瞬間覺得自己喘氣急了,肺也有了毛病。他跑完了那幾家牧戶,他的話和流感病毒一樣馬上傳染開了,個個都模仿著他咳嗽的樣子,咳嗽了幾聲,一個聲調地說:井水黃了,不能喝了呀。一年多了咳嗽,夜裡咳嗽的最厲害,震得胸口發痛。礦山也檢查了身體,查出了兩三個有肺病的。
岱欽上下左右打量著查娜那對夾在嘴唇間的小虎牙,嘴裡低聲罵著別人聽不到的話……礦山給查娜查身體了,煤礦也要給我們查身體啊。又反問著自己,煤礦能順順利利出錢給我們檢查身體嗎?硬是拖著不辦,小虎牙能讓嘎查長白白舔了嗎?巴雅爾一遍遍掂量著岱欽的話,巴圖連扯著俄日敦達來,鐵蛋和烏日根連扯著呼和巴日和任欽,岱欽是巴圖的侄子,打狗要看主人的……自己開了口,煤礦不會不行方便的。
小宋說:「檢查啥身體啊?快兩年了,壓水井搬到東面的山坡上,那水好得很,咳嗽就咳嗽唄,誰都有頭熱咳嗽的。」
巴雅爾摘下帽子撓著頭:「要不,給牛羊檢查身體吧,吃了有毒的草,能不查體嗎?」
小宋說:「我看吶,你是噘嘴的騾子,賣了個驢價錢,都輸在那張嘴上。沒事閒的想吃空中的月亮,我摘不下來啊。你幹嘛要圖嘴皮子的痛快,嘮叨起這事來了。」
「一樣的話到了你嘴裡,咋就變味了吶?這是正事,礦山去年給牧民查身體了呀,煤礦咋就不給查,說不過去呀。」他接完嘎查長的電話,聲音變高了。
阿來夫的姐姐回了娘家,傳授著她們嘎查的經驗:草場上立著兩個高高的煙囪不停地冒著熏人辣眼的煙氣,嗆得人咳嗽,這麼多年下來肺能不得病嘛。嘎查幾次去找化工長的領導,硬是要了一些名額,給牧民查了一遍身體。開始呀那個科長嘴硬的和老鷹嘴一樣,勾著彎的罵人。牧民把大門前的路挑斷了,牧民堵住了大門,化工長是小孩拉屎頭硬,拖到了第3天答應了。
伊日畢斯妒忌起了查娜黏上了礦山的便宜,一年能檢查一遍身體,自己長這麼大了,只做B超檢查了婦科病,肺呀肝呀啥的沒檢查過。
巴雅爾擠著笑說:「這幾年過來,我瞅准了一件事,煤礦就怕肩上頂著攝像機的記者。要不隔幾天找幾十號人過去,堵住辦公樓的門口,扯上大橫幅,記者閃著亮光燈照著相。遞煙不抽,端杯不喝。
阿來夫翻動著嘴唇:五畜有駱駝、馬、牛、山羊、綿羊,沒騾子呀。檢查身體的事泡湯了,拿騾子說事,還是噘嘴的。嘎查長的臉轉向了芍藥谷的方向,說:「那有六七頭驢,驢騾是母驢和兒馬子的後代,像驢的嘴是噘嘴的;馬騾是公驢和母馬的後代,塊頭比驢騾高大。」
查娜反過來勁了瞅著阿來夫說:「我在食堂也說過這話,漢族的人呲著牙笑,蒙族的全懵圈了。噘嘴的騾子賣了個驢價錢,輸在嘴上,哨你的嘴漏風,不該說的說了,該說的不說。」
嘎查長扭了大半圈脖子罵罵咧咧的:「小宋腦瓜子裡的東西歪了,說了不該說的話。他才是噘嘴的騾子賣了個驢價錢,輸在嘴上。」
20多個人清一色穿著顏色不一致的蒙古袍子,用車拉到了畢利格飯店,吃了一頓飯,密密麻麻坐了三排,把煤礦的門口堵得死死的。
牧民和保安干起了仗,保安打傷了3個牧民。
嘎查長接到巴雅爾的打電話到了辦公樓前,指著躺在地上的3個牧民問小宋:「想幹嘛,動手打傷人了,讓白所長過來。」
小宋把他拽到了盧德布的辦公室。
盧德布說:「干點事真難啊,也難怪有人說他們是刁民。是咬人不叫一聲的大黃狗,偷著下口,不跟我吱一聲,要檢查身體。」
旗里的會議精神嘎查長是清楚的,對照工牧辦發放的矛盾排查表,結合「鋸齒病」事件發生的前前後後,重新梳理與牧民糾紛的節點和關鍵人,制定一對一的補正措施。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說:「讓他們鬧去吧,動靜大了,白所長把他們抓走。」他在給煤礦施壓,白所長過來了,那就等於蘇木長過來了。
盧德布面不改色心裡跳得厲害,俄日敦達來過來,那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嗎?語氣緩和了下來:「把那3個人送醫院檢查一下,出手打人的保安攆走,讓保安公司過來領人。」
小宋喊過來幾個人小樓了。
嘎查長瞅著大門口亂糟糟的,他擔心事情鬧不大,對盧德布說,我下去把挑事的人攆回去,拽著巴雅爾說:「我上樓了,你拽走一些人,假裝要撤離,在重新返回來。」
盧德布瞅著巴雅爾身後的那串人走了不到200米,有調頭回來了。
嘎查長罵了幾句,掏出電話:「讓人不省心的種兒,硬軟聽不進去,讓白所長過來嚇唬嚇唬他。」他在逼著煤礦答應查體的事。
巴雅爾口對著導遊小姐拿的那種小喇叭,對著樓上喊:「打傷人了,讓記者過來啊。給工牧辦打電話。」
這喊聲比100根針還管用,刺扎的盧德布坐不住了,衝著電話喊:「小宋,快把人送到醫院檢查一下,傷的重嗎?答應他們,快撤離。」
巴雅爾搖動著手,說:「上樓去,讓他的領導親口答應。」
那個滿臉橫肉的說,去旗里廣場打橫幅舉旗子折騰折騰;那個頭小嘴尖的矮胖子像個獺子,口氣蠻大地說,不給查體,把路挑斷。
盧德布在迷霧裡找不著方向了。
爛糟糟的人群一股腦的湧向了樓梯口。嘎查長衝到了樓梯口,擋住了人群:「天狗吃的了月亮嗎?盧德布老總答應了,我給你們作證。快算了,回去吧。傳到蘇木長耳朵里,那成啥啦。」
回到辦公室里,又對盧德布手說:「撒亂了的青乾草,抓不起來了。」
盧德布說謊話的臉不發熱:「話晚說了幾分鐘,惹了這麼多爛事。那伙人過來前,讓小宋通知了他們,沒一個接電話的。」
大門口的人員沒全部撤離。
嘎查長下了樓,擺動著手,示意巴雅爾讓他們回去。嘎查長不敢靠近他們,留下的人他一個不認識,他們也不認識嘎查長。
這節骨眼上讓小宋看出了破綻。嘎查長在前面走著,巴雅爾跟在後面說:「敬酒不吃吃罰酒,咋的就不該能給我們查一下身體?」
嘎查長拖著話走著;「不喊我,我也要來找他商量這事咋辦啊。不能吃了虧裝啞巴呀。」
盧德布跟辦公室主任交代著,按最低的套餐去查。回過頭說:「只能是這樣了,查完了就沒這些爛事了。」
我在牧區工作了那麼多年,對牧民的生活習性和性格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越是著急解決的事,牧民越是想方設法阻攔。再著急的事,面上也不能露出急躁的苗頭,內緊外松裝作無所謂的模樣,偷偷在背后里做工作,等牧民曉過理來,一切的證據已經捏在手裡,心裡不慌忙,臉上自然能露出笑來。煤礦吃虧就吃在這上面。
檢查身體過後的兩個多周,巴雅爾接到了血庫的電話,讓他去獻血。
他有點不耐煩的問著,咋的不先叫他們幾個去啊,他們比自己先查了一個多周,按先來後到也是輪不到自己。醫生說他的血緊缺,是RH陰性血型。
他以為醫生搞錯了,想起了兒媳婦做B超的事,懷孕6個多月去B超,把男孩照成了女孩。「我只聽說有ABO型,天上掉下來的啥陰性?又搞錯了吧。」
電話那邊肯定地回答:「沒搞錯啊,你查體報告上寫著吶,是RH血型。」
岱欽聽得一清二楚,也是一頭霧水鬧不機密啥是RH血型,回家看了自己的查體報告單,血型後面是AB。
巴雅爾回家瞅了一眼,千真萬確的是RH型。他姑娘也是懷著糾正醫院錯誤說法的態度百度了一下,大聲喊著:「有這血型,是熊貓血。」
他雙眼直直的盯著說:「說啥吶,熊貓血?人血咋的就成了熊貓血。我吃羊肉的血和四川大熊貓吃竹子的血一樣?我問你,別人說你的血是大熊貓身上的血,那不是罵人嘛?虧你說得出口。」
姑娘瞅著他那彎曲的臉,把手機塞到他手裡:「『百度』說錯了管我啥事,又不是我說的,自己看呀。」他想到了牧場賠償的事,幹嘛讓我信從來沒見面的「百度」啊。立著說話蹲下拉屎的活人,說話都不算數,手機里的百度咋讓我信服。他掃了一眼手機:「活人的話都不敢信,幹嘛信那個啥百啥度呀。」
一周後血庫又把電話打給了嘎查長。額日敦巴日和巴雅爾想的一樣,B超硬是把男孩說成是女孩,一個大醫院能鬧出這大的笑話,說不準血型搞混了,衝著電話喊:「啥血型?R--H--陰性。搞錯了吧,啥R--H--的鬧不機密,有ABO型的」嘎查長撂下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