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半路殺出程咬金 兌現諾言難言歡
2024-05-29 06:17:04
作者: 魯林虎
一周後,王晟主動把嘎查長約到了油田來。
用嘎查長的話說,王晟辦事講誠信。
這820多畝草場的補償,按140元每畝價格算,礦山和油田要對半分,各拿出5.74萬元。老拖著不辦也不是個辦法,賠錢是早晚的事,為啥不早辦。有一天撞到騷點子上,集團領導來過來看到牧民把馬栓到油管子上,多丟面子。
做人做事就怕比,這點事礦山早辦利索了,可自己還在拖著。
過幾天蘇木長過來問起這件事,咋答覆啊?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嘎查長這次來底氣更足了,沒說幾句話就聚著眉毛問王晟總:「前後過程你比我還清楚,也不用東藏著西掖著編造出各種理由,圖個啥呀,到最後錢一分沒少給,落了個耍奸藏滑的臭名。時間拖長了,牧民和油田的關係就越緊張。馬栓到油管子上,你能舒坦到哪裡去。」
「嘎查長啊,實話說吧,油田不是沒這點錢,也不差這點錢。這事吧堵得慌,憑什麼讓油田拿一半的錢?粗水管子嘩啦嘩啦流著停不下來,地下水位能不下降?草場不黃才不正常吶。」王晟一個勁搖著頭,吐露著心裡的委屈。
嘎查長閉緊著嘴,兩腮鼓滿了氣一松一緊在活動著,仰著脖子吐了一口粗氣:「這錢對半分,可是蘇木的意思。油田的故事就是多,好多人都說,我看也是。一會是對半分不合理,一會說價碼高要請示,說到底不想賠錢。」
「賠,當然要陪。商量商量,嘎查長做個中間人,油田四,礦山六,怎麼樣?」
「這個中間人我可不敢當,這不是把蘇木的意見推翻了嗎?你不想賠錢,讓我給你墊背。你給蘇木長去個電話,我回去跟礦山合計合計。」
王晟堅定地說:「錢和理兒,不是一碼子事。錢,算出來的是數字;理兒,擺不正就有閒言碎語,人在背後唧唧喳喳。更何況這對半分本身就不合理,職工不說,自己能感覺到有人在背後戳脊梁骨。不是你說的那樣,油田確實不缺這幾萬塊錢。」
嘎查長進一步的逼近,讓王晟做出讓步:「我是嘎查長啊,我得管呀。別捏著手機晃來晃去,擺道理給我聽,蘇木長和滿都拉你又不是不認識,同意按四六分,我沒說的。為難的話,要不你和礦山那邊通個氣。牧民不能不聲不響等下去的,有一天把『磕頭機』砸了,在辦公樓前鬧事,嘎查是不會出面協調的。」
「不要拿翅膀來迫降我,你煽動的風再大,也不能飄起幾片雪花。要是能四六分,過兩天就過來拿錢。」
「五五和四六差幾個錢啊。錢錢錢的,省下來的再多,還不是公司的錢,又裝不進你兜里一分。」嘎查長板著臉。
「要是能裝進我兜里一分,五五分成,我不會多一句話的。公司有規定,你把畝數多一點,錢再少一點,兩下以除價格就下來了,面上好看多了,到手的錢是一樣的。」
嘎查長鬧機密了:「那就按你說的辦,只要是錢不少一分。」
額日敦巴日到巴雅爾家屁股還沒有坐熱,蘇木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心裡撲通撲通的跳,握著電話不敢接,擔心王晟添油加醋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說多了。自己挨了罵倒不怕,在巴雅爾和他媳婦眼前可是丟人的。
清楚挨罵是蘇木長看得上自己,現在習慣了,那一天不挨罵還顧慮來顧慮去的。他進了車裡,把音響聲音調到適中,德德瑪的《草原夜色美》充滿了整個駕駛室。
他回撥了蘇木長的電話,接通後故意按了一聲喇叭,告訴蘇木長自己在路上開車。
蘇木長像沒睡醒一樣聲音低沉地說:「在哪裡溜達,開車聽歌蠻清閒的,過來接上我,去趟油田……前兩天王晟吆喝啥啦,我在礦山喝酒那天,讓我去趟油田,那天你不是在嗎?」
他啊啊點著頭。時間還早,進屋說:「油田賠償有眉目了,會計不出差的話,就是這幾天的事。」
巴雅爾又是遞煙又是添茶:「我腿跑細了,沒拿回一分錢。嘎查長去過兩趟,錢就到手了。給你炒兩盤硬菜,陪你喝點酒。」他說的硬菜,是羔羊割下的蛋子,牧區的人稱之為「草原明珠」。
額日敦巴日咧著嘴直笑:「硬菜就不用了,留給你多補補。不是電視裡有個GG說嘛,你好她就好嘛。」
她笑了:「那是電視裡說的匯仁腎寶。吃兩盤「草原明珠」,也補不回來那點玩意兒。」
蘇木長要去油田,額日敦巴日沒有提前告訴王晟。車停在辦公樓前,才在電話里喊:「蘇木長到樓前了,下來接一下吧王總。」
王主任拉開車門,蘇木長下來伸了伸腰,踢了兩下腿:「常客了,客氣啥。」
以前蘇木長來,都提前來個電話。王晟擔心前天對嘎查長說了謊話,蘇木長知道了不高興。賠償款四六分,他擔心嘎查長說了自己的壞話。到了接待室沒坐下,蘇木長用手撓著頭:「喝高了,那天我在礦山。嘎查長在你這……說了些啥,鬧不機密啦。話錯說了,要多擔當些。鬧不動了,一喝就斷片了。」
王晟的擔心是多餘的。蘇木長自我抱歉的話剛說完,他翹著二郎腿和蘇木長閒聊起來:這兩年油田可沒少給蘇木長和嘎查長添麻煩。牧民讓嘎查多跑跑腿為自己多爭取點錢。油田也想讓嘎查幫幫忙安撫一下牧民,能少一分是一分。露出了滿口的白牙:「蘇木可要一碗水端平呀,不要厚著礦山,薄著油田,來油田的時間太少了,擠點時間多來幾次嘛。前幾天從內地拉回一批好酒,放在度假村存著。煮手扒肉來不及了,走,換換口味。食堂的把肉煮老了,你們這些純純的老牧吃不習慣。」
「就在這吃口吧,前幾次煮得很嫩啊。關鍵是羯羊現殺的才行,冰箱裡的那種不對口味。」
王晟把目光慢慢落到了嘎查長的臉上:「嘎查這個磨芯,想不偏不倚不好當。牧民獅子大張口,一口咬個價……」
蘇木長沒有正面回答他,瞅著嘎查長說:「」油田理解嘎查蘇木有難處,就好。王總說得太對了,清官難斷家務事。牧民的事是家裡的事,嘎查做的再好再對,也沒少挨罵。我清楚,罵聲多了就習慣了,一人辦事難合十人心呀。」
上車前,王主任給車裡放了兩箱酒。
五天過後,王主任給嘎查長打過來電話,錢打到了巴雅爾的卡號上了。拿到手的錢,他媳婦悟透了個理兒。
油田礦山給了錢,就是認錯了,抽走了草場裡的水。
前兩年6月份草慢慢發黃了,也該補償錢呀。衝著走遠了巴雅爾喊:「放下錢就回來,多一句話也不說。」他扭過頭瞪了一眼,右腿翻上馬背走了。套馬杆在肩上抖動著:該補償的錢,油田為啥拖著,自己的錢反到要不回來?額日敦巴日跑了兩趟,錢就到手了。幹嘛要給嘎查長錢,該給岱欽錢才對呀。他把錢分成了兩份,回來的路上拐了一個彎,把那一千塞到了岱欽手裡。
高擁華客串了一會兒群眾演員,賺回了3張狼皮。
可巴雅爾不這樣看,有機會接近他了。
沒嘎查長穿針引線的,平日給他沒這合適的機會,放長線釣大魚。
不期盼他把好事辦好,怕他中間做壞,把好事辦壞了。
這中間王主任也是幫了忙,收了提貨單,接過嘎查長遞過去的「收據」看了一眼,臉色變暖和了。這一點要感謝高擁華指的對了路,那隻大羯羊,沒白給那姓王的。
呼和巴日副旗長比牧民琢磨的長遠。讓環保局牽頭組織國土局草監局安監局和嘎查成立聯合檢查組,對草原進行綜合檢查。嘎查長作為檢查組成員陪著環保局喝安監局去油田和礦山檢查,一同去的還有滿都拉等6人。
環保局的巴彥德勒黑科長瞅著和「磕頭機」連通的輸油管接頭多處滲漏,下面沒做漏油防滲處理,不符合環保要求,要限期整改。
回辦公室又分組查閱了相關資料,後面的問題一大堆:油田開工沒做環境影響評價報告書,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影響評價法》規定,建設單位未依法報批建設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擅自開工建設的,由縣級以上環境保護行政主管部門責令停止建設,根據違法情節和危害後果,處建設項目總投資額百分之一以上百分之五以下的罰款,並可以責令恢復原狀;對建設單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行政處分。也沒有取得安全生產許可證,屬於嚴重違法行為,依據《安全生產許可證條例》中的規定,未取得安全生產許可證擅自進行生產的,責令停止生產,沒收違法所得,並處10萬元以上50萬元以下的罰款;造成重大事故或者其他嚴重後果,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王晟捏著兩張停產指令書,冷笑了兩聲,順手丟在桌子上:「停就停唄,這樣更好,要不然稀里糊塗進了監獄,還不知道犯了哪門子錯誤,謝謝各位領導和專家。」
他外表冷靜輕鬆的模樣,掩飾不了內心的焦慮,自己不能停車,也不敢停產。向集團公司領導匯報了又能咋樣?
領導清楚這裡的現狀,匯報了還是那句話:讓你在那裡負責,就要有處理好關係,沒有點溝溝坎坎,整天喝涼水一樣舒舒服服的,誰都能過去干,還能輪到你嗎?政府逼著停下來,全年的產量和利潤是不減的。
他拍了一下桌子,乾脆不打電話吧,其實領導也不願意接這樣的電話。
琢磨如何找政府談條件,爭取不停產。
沖王主任喊:「隨我去旗里,探探水深,這和關門打狗有什麼兩樣。羊不死往蛋子上勒,死不了,活不成的。前腳把錢拿走了,後腳進來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