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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狗咬耗子 多管閒事

2024-05-29 06:16:53 作者: 魯林虎

  半個月過去了,坑口一直冒著白氣。

  巴雅爾找到了額日敦巴日:「這事你得管呀。好好的草場,不明不白的塌了個大坑。這白氣一股柴油味,把羊熏跑了。」

  嘎查長有意氣他:「找阿來夫說去,不是你的草場,狗咬耗子。」

  「啥叫狗咬耗子?草場分到戶了,草是牧民的,草根一下是國家的,也是嘎查的,你說嘎查是第六級政府,嘎查要管呀。」

  嘎查長拍著屁股:「你這招在我這裡不好使,有尿去找礦山。我也盼著你媳婦去食堂幹活,我說了不算啊。」

  「扯我媳婦身上幹嘛。我說的是那個大坑的事,愛護草原,人人有責。」

  「你是說我沒責,你有責。我可不是替罪羊,愛咋的咋的。」抬腳要走,他瞄了一眼:「理兒不短,著啥急走啊。」

  「沒做虧心事,我怕啥呀。我不是提褲子不認帳的人。」。

  巴雅爾吹著口哨:「被窩裡的事,說不清啊。虧你說出口,叫聲高,理虧。」

  額日敦巴日半哭半笑,瞪大眼盯著他說:「嘴下巴短的,脖子粗的,不打呼嚕的少見。有話擺在面上,有啥見不得人的,坑都塌了,用不著背后里放冷箭!」

  

  「你想虎吃兔糧啊,把子孫的草場提前禍害了。今天一個坑,明天一個坑,幹嘛呀,把礦山趕走,以後才不會塌坑。」

  額日敦巴日和他撞了一下眼光,說:「他說的虎吃兔糧,和寅吃卯糧說的是一個事,很對啊。草場是輸不起了,你手裡的捏著『毛爺爺』,媳婦也去上班了,會跟我扯白這些嘛。我知道錢換不回牧場。有些事要看眼目行事,進氈房有幾個不低下頭啊。不打饞的,不打懶的,專打不長眼神的。」

  巴雅爾反問著:「奶油沒放鍋里,咋知道燒不出好鍋茶?」

  「盤子裡的把肉不放刀子,能把我忽悠醉了。鍋茶再香,沒人陪你喝,誰知道香啊。」

  「冷的熱的鹹的淡的,會和你口味的。支起了鍋,吃你一頓,就不怕你吃一年。」

  蘇木長進來了,巴雅爾閃了一臉白,磕磕絆絆地說:「可不是個小坑的事。把錢捏在手裡,不吱聲了。」

  嘎查長聲高了:「阿來夫拿到了錢,你也羨慕和嫉妒。要是岱欽拿了錢,你想大鬧天宮啊。你不是孫悟空,也沒妖怪,鬧啥呀。」

  蘇木長舒展了眉毛,對巴雅爾說:「把話含在嘴裡別出聲,說出來還不如不說。滿口的臭氣,污染空氣。眼花嘴也花了,這臭毛病啥時改。不該把屁股上功夫拿到嘴上用。 」巴雅爾半低著頭不說話。他又說:「你打算去找工牧辦吶,還是草監局。」

  他眼球轉移一圈,嘿嘿笑著:「哪也不去,聽蘇木長的。你答應我的事,算數嗎?」

  「我啥時說話不算數了。答應你啥啦。」

  「讓嘎查長說吧。」

  額日敦巴日揣著聰明裝糊塗:「蘇木長答應你的事,我咋清楚。不偷不搶丟啥人,臉皮啥時變薄了。」

  「嘿嘿,我媳婦去礦山幹活的事。」

  蘇木長皺了一下眉毛:「嘎查長,那天你在場,我說了嗎?」

  他怕蘇木長忘了,提醒著:「簽協議那天,你親口說的。」

  「有這回事,啥時說不給你辦了。一個蓯蓉一個坑,少不了你媳婦的。」

  額日敦巴日隻字不提查娜的事。巴雅爾癟著嘴:「查娜可是去了呀。」

  蘇木長說:「她是她,你是你。坑,塌在她草場裡,沒哭沒鬧的,兩好並一好。前兩天林礦說過,你媳婦的事,會有機會的,我記好了,一會跟林礦說一聲。」

  「滿口的假話。」巴雅爾心裡罵著,有點上當受騙的感覺。思前慮後一片渾濁,後悔自己不該調換草場了,指不定哪天也會塌個大坑,有2萬元和大米酒啥的,老婆還能去上班。轉眼又後悔了不該隨阿來夫去礦山,上了嘎查長的當,好事全落到查娜身上了,想把這事抖落給蘇木,讓額日敦巴日丟臉冒汗。

  他問:「嘎查長,能不換嘛,把協議撤回去。」

  「出腚的羔子,能塞回去嗎?簽字按手印是兒戲啊。」

  他有點不甘心:「錯走了路,調頭再走,你沒走錯路?」

  嘎查長當著蘇木長的面說:「不一樣的事。蘇木備了案,撤不回來了,嘎查說了不算。」

  巴雅爾傻眼了。蘇木長和額日敦巴日一塊出了門。他瞅著他倆上了車,電話里跟那木拉圖咕嚕著,讓他約鄭傑一起吃頓飯:「兩條煙放在櫃檯上,拿回去吧,可沒少幫我,記著吶,嘿嘿。」

  那木拉圖問:「啥事,說吧。」

  「幫我看看圖紙,我和阿來夫挨邊的那片草場,下面有挖礦的嗎?」

  「你的草場?那片啊。」

  「塌坑的西邊,挨著選廠。」

  「嘎查租給礦山了,不是置換出去了嗎?」那木拉圖鬧不機密他要幹啥。

  「幫我瞅一眼,盯准了哈。」

  那木拉圖去運營部找回一張井上井下對照圖,仔細瞅著,他說的那片也在塌陷區範圍內。巴雅爾問這些幹嘛?拿塌陷坑說事,抖落出去是自己說出去的,可是丟飯碗的事,沒敢去拿煙。過了3天,巴雅爾打過來電話,他爽朗地說:「出差的前一天,瞅了一眼,沒有啊。」

  「沒有就好。」巴雅爾踏實了。他又到了塌陷坑,刮過來一陣風,霧氣夾雜著炮煙味,嗆得巴雅爾直咳嗽,兩眼流著淚:「心長偏了,塌了個大坑,不管不問的。你看看,你看看!」

  阿來夫下了馬,說:「過幾天填平了,要撒草種了。」

  他追著問:「填坑?嘎查長說的?獺子冬眠了,也拉不來一車土。」

  阿來夫愣住了,多大面積啊,沒個數。這2萬塊錢,有點鬧不機密了。他想起了查娜的話,說了一句把他氣走的話:「不填就不填。滿都拉瞅了也白扯,1隻少不了,羔子照撒。」

  巴雅爾看著一直冒著白霧氣的坑口:「咋會是這樣的呢?」彎下了腰坐在草地上,咳嗽得更厲害了,滿臉憋得通紅,「唾沫能把你淹死,草原養大了你,調過頭來說這話……順著風放屁自己臭自己。」

  「是臭屁,是香屁,心裡有數。吃不上羊排,說牙痛。」這話刺痛了巴雅爾。

  好多人從礦山的大門口走了過來。巴雅爾瞅見有俄日敦達來和嘎查長,溜走了。

  俄日敦達來眼前晃動起了父親的影子:用上了電燈,看上了電視,吃上了壓水井的水,油燈糞火的生活忘得乾乾淨淨。馬背上掉下來沒幾年,坐上了冒煙的汽車,把牧場當啥啦?沒有祖宗留下的草原,能活命到今天?巴雅爾這是走的哪步棋?跟在牛腚後面嗡嗡飛。幹嘛扯到了父親那裡,這不是故意烤自己嗎?嘎查也硬不起頭來,壓不住亂飛的蒼蠅,這和把自己放在火上有啥兩樣?把這一切遷怒到嘎查身上:「火苗大了,抓緊關風門啊。羊蠍子乾鍋了,糊焦了,湯沒了,吃啥呀。犟著吃,掰掉牙,抹一臉血,丟人顯眼的。」

  嘎查長低聲說:「眼紅那2萬塊錢,還有查娜去了食堂。」

  「坑,沒塌到他草場裡,他難受啊,老愛做夢。」

  高擁華對嘎查長說:「前幾天,巴雅爾老揣摩選廠那片草場,下面有沒有空區。」

  嘎查長這才鬧機密了巴雅爾要換回草場的原因:「差點上了他的當。」

  「反覆無常,這人是咋的啦。嫌補償的價低,換了草場又要換回來,盼著草場塌坑……」蘇木長雙手交叉在胸前。

  鄭傑拿著圖紙給俄日敦達來解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深部品位不好,這個月要多賣些礦粉,在淺部出了點殘礦,提高點品位。垮塌的那個坑,離地表有80多米。」

  蘇木長盯著圖紙,指著紅色的圖例問:「那紅色的部分是採空區啊,那麼長呀。」

  鄭傑說:「沒那麼多。這是一年前的圖紙,沒更新。淺部充填了一些,沒落在圖上。」

  嘎查長追問:「填充好了以後,有多少在阿來夫的牧場下面?」

  鄭傑拿出了井上井下對照圖,比劃著名對嘎查長和蘇木長說:「剩下的不多了,只剩下西邊這一塊了。一天1000方推算,6個月左右能補齊收購前的欠帳,不用擔心能塌下來了。」

  蘇木長說:「以前挖出那麼多礦石啊,騰出這麼多窟窿。不說啊鬧不機密,石頭洞子能塌方。《地道戰》里咋沒塌個坑?把日本人掉進去。」

  俄日敦達來瞅著坑口,鄭傑接著說:「這種採礦方法,允許地表塌陷,開發利用方案通過了國土資源局的評審備案了。」

  嘎查長說:「是允許,可沒說不治理啊。敞著口冒白氣,好聽好說不好看啊。要填平呀。能擋住嘴,堵住牧民的眼,嘎查的人瞪著眼瞅著吶,從來沒遇到的事兒。」

  「安監局國土局草監局的領導都盯著吶。6個月的時間有些長,誰能保證不掉進牛羊的。」蘇木長轉頭叮囑著,「我回蘇木。嘎查盯緊礦山,把這坑儘快填平,可別惹事了。」

  嘎查長沒下家推了:「嗯」了一聲。你跟礦山說一句頂我十句,明擺著把我夾在中間難受。礦山能聽我的嗎?他想到了滿都拉,讓草監所出面。

  他去了畢利格飯店,似醉非醉地說:「塌了個大坑,聽說了嗎?」

  滿都拉用刀尖蘸著韭花醬,嚼著血腸,沒鬧機密他的意思:「丁點的面積,夠不上一條腿。25畝一個羊,一條腿6畝多一點。四捨五入有點過了,不近人情,那不打你臉了嘛。」

  「也不能讓有些人說閒話啊,幾十雙眼盯著。」

  酒粗了滿都拉的膽兒:「哪又咋樣?高局長過來了,又能咋樣。」

  「你老兄膽肥了,高局長也不放眼裡了。」

  「理正,不怕嚼舌頭。」

  嘎查長見火燒不起來,轉了話頭:「算我多嘴,這也是為你好。哪天高局長問起來,你咋說?」

  「實話實說唄,能吃了我呀。」

  「那倒不能。我琢磨著以所里和嘎查的名義,給礦山下達個通知,催著早些填坑。有了不吃飯的證據,以後有點啥事的,能擋住臉,不能說沒督促啊。」

  「早說啊,好。」

  嘎查長晚上睡了個好覺。

  高擁華瞅著桌上地通知,還壓上了兩個紅印章,笑了:「皇帝不急太監急呀。」隨手扔進了紙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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