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分手局與鴻門宴

  接到顧影微信時，陸尋愣了好一會，兩人的對話框還停留在幾個月之前簽諒解書的那天，從此之後，一道不可能癒合的裂縫橫亘在兩人中間。情仇、恩怨，每一道都是撕心裂肺的那種疼。可以拒絕的，但陸尋就是神差鬼使地回復了一個「好」，他想知道顧影為什麼還要見自己，他想知道兩人的未來還能是什麼。

  

  見面的地點選在華東大學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那是他們剛在一起時，顧影愛去的地方。雖然環境還算乾淨、整潔，網紅打卡點的小資裝修風格，但對於現在的兩人來說，不免顯得有些廉價和學生氣。顧影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琉璃彩燈的斑駁影子落在她身上，美得像舊畫報上的女明星。

  分手之後，顧影的穿著打扮越來越隨著自己的性子，恢復了原來的喜好。她根本不喜歡那些昂貴的真絲和棉麻，不喜歡那些手工植物染色的環保先鋒衣物，那是陸微喜歡的。陸尋就在門口看呆了，一直以來，他只是把顧影當作陸微的影子看待，總是透過她去尋找另外一個人的影子，而忽略了，她也有自己獨特的美麗。如果說陸微是白玫瑰，那顧影就是肆意開放的薔薇。

  陸尋默默地走了過去，他們好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每次見面不是劍拔弩張，就是仇敵相對。現在回到舊日的時光，兩人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就這麼靜靜地對坐著。古老的留聲機還在播著婉轉的舞曲，但是往昔的戀人已經成了敵人。一曲終了，顧影先打破了沉默，「我沒有想到，你會答應見面。」陸尋的心一沉，「你今天把我叫出來，有什麼事？」「聽說救我的時候你受傷了，想來我應該當面感謝。不過，我知道本意不是想救我，我又沾了別人的光，想想真是可笑。」

  陸尋知道這個「別人」意有所指，「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在一起7年了，雖然一切的開端就是謊言和欺騙，但是也曾經那麼美好。現在我們就要一輩子做仇人了，我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顧影的坦承和低姿態讓陸尋有些意外，他本來就心有愧疚，尤其是在顧影的母親徐萍死後，只是一直用強硬的態度把自己包裹起來。聽到這兒，陸尋的態度軟和下來，「你問吧，今天你想要的答案，我都會告訴你。」

  「一開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我當作替身，是嗎？」

  「是。」

  「一直以來，你送的衣服、鞋、包、香水甚至推薦我看的書籍、電影，都是按照那個人的喜好來的，是嗎？」

  「是。「

  「為了她，你可以不惜犧牲我，甚至犧牲我的至親，是嗎？」

  「是。」

  「你有沒有，哪怕一刻，愛上過我？」

  陸尋在心底里回答「有「，他張了張嘴卻始終說出不口，事已至此，再說這些都像是過期的謊言，只會徒增煩惱。許久，顧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沒有繼續追問，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不該把你牽扯進來……」從來不肯低頭的陸尋罕見地道歉了，「如果你以後需要任何幫助，我……」

  「不需要，以前不用現在不用未來也不需要。陸尋，我們徹底結束了。」顧影端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下次再見，不必對我手下留情。」

  陸尋起身走後不久，顧影微微偏過頭，輕輕地叫了一聲，「陸小姐，您可以出來了。」語氣平靜，仿佛剛剛分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全然無關的陌生人。

  一直躲在屏風後面的陸微神情憂傷地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久久未能平復的驚惶神色，她的手腳發涼，勉力用手撐住桌子才坐了下來。

  一直以來，她都把陸尋當作親弟弟看待，哪怕他跟自己並非一母同胞，但是也依然盡心盡力地當好姐姐的角色。她也清楚，陸尋對自己過於依賴和親昵，甚至超出了姐弟該有的分寸。可陸微一直以為，那不過是陸尋童年缺愛，極度沒有安全感，所以害怕失去姐姐的疼愛，所以才對自己……

  可是她錯了，陸尋對她的感情已經越界了。他找了一個跟自己相似的愛人，甚至親手把人塑造成自己的模樣……這一切都太荒謬了，陸微不敢再想深一層，如果任由事情發展下去，最後會鬧出什麼事情。到時候，整個陸家都會被外人恥笑，母親會崩潰，爺爺會震怒……

  顧影看著失魂落魄的陸微，很好，她的目的已經達到。那天，陸微找到了顧影，隱晦地提起在手機中看到合影的事情，又期期艾艾說起這次綁架，陸尋不顧一切救人的事情，她的心裡已經起疑。而有什麼，能比當事人自己說出來的真相更令人震驚的呢，顧影曾經答應過陸尋，不會跟陸微透露這件事情，所以，這一切就讓陸尋自己來說吧。

  顧影設了一個局，讓陸微提前達到他們見面的地點，就躲在屏風後面，旁觀他們對這7年來的愛恨情仇做一個了斷。她的目的達到了，借刀殺人，果然比自己動手來得更爽快，她緩緩開口道：「陸小姐，這就是你一直追問的答案，你不殺伯仁，但伯仁卻因你而死。」

  陸微內心愧疚不已，她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這種越界的感情讓她感覺不安和隱隱的噁心。她要了一大杯冰水灌了下去，喃喃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阿尋誤會，原來我才是罪魁禍首。顧小姐，原諒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有人在因為我而受苦。」

  「我無意追究任何人的責任，不過是一場徒勞罷了。現在鬧劇結束了，我也該回到我原本的位置上去。我只希望過平靜的生活，可以嗎？」說完，顧影起身離開了。

  整個店只剩下陸微一人，留聲機還在播著咿咿呀呀的舞曲，她黯然地走出餐廳，心裡默念，該結束了，就讓這一切都結束吧。她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媽，我同意去相親，您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