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心可怖

  顧影在地下車庫見到了陸尋，這還是分手後，兩人第一次在非工作場合相見。她熟練地拉開陸尋那台賓利的車門坐了上去。

  等坐定了，顧影才發現陸尋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眼睛布滿了血絲，還有深重的黑眼圈，一看就熬了幾個通宵，「說吧，要怎麼樣才能放過子君。」

  陸尋看起來沒有要回應的意思，反而惡狠狠地瞪著顧影，輕蔑地哼了一聲，「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輿論造勢、借刀殺人，而你就躲在這一切的背後坐收漁翁之利。」

  「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顧影萬萬沒想到，在一起7年，就算最後結束得那麼不堪，但是原來在他陸尋眼中，自己就是這樣的小人。身為弱者，受了冤屈、不公就只配默默忍受，連在網上擊鼓鳴冤、萬言血書都會被看作動機不純。

  「呵，還真是可笑。這世界，果然有錢有勢就能買到一切。可買到在移植手術中的優先順位，可以買到輿論的支持，可以買到道德的高地。可是，子君她又做錯了什麼，不過是仗義執言，不過是替一個死去的人討一個公道。」顧影越說越激動，可陸尋那邊依然巋然不動，似乎這一切都跟自己沒關係。

  「收起你們廉價的道德感，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弱肉強食……你今天找我出來，不會就是要跟我科普文明上網、社會道德吧。可你那位好閨蜜，底子似乎沒有那麼乾淨。」

  「別以為網友都是傻子，網上鋪天蓋地的黑料，難道不是你們陸氏僱人乾的，真鬧上了法庭，對誰都不好吧。堂堂陸氏集團不僅搶奪腎源害死我母親，還網暴我的朋友……」

  「你閉嘴，這一切都是你拜你所賜啊，如果不是你，沒有人會針對她，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帶貨主播。都怪她交友不慎，白白當了你的打手……」陸尋的話還沒說完，就接到了凌娜的電話。

  顧影隱隱約約地聽到，陸微術後的排異反應太大，恢復得不是很好，凌娜在醫院拿不準主意，所以打電話跟陸尋匯報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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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命搶也得有命用……」顧影從來都知道，如何才能最精準地戳中陸尋的痛處，再惡毒話也比不上這一句，「聽說腎臟都會帶著原主人的脾氣秉性，看來這個腎跟令姐相處得不是很好。」移植手術術後的排異至關重要，只有順利度過排異期，才能算是手術成功，現在陸微的術後排異反應這麼大，能不能順利存活還是個未知數。

  聽到這些話，陸尋像一隻餓狼反身欺了上去，一手撐住靠背，一手恨恨地捏住顧影的下巴，「好美的一張臉，好狠的一顆心。怎麼以前沒有發現，你還有這麼尖酸刻薄的一面。」

  過於曖昧的距離讓陸尋身上的煙味酒味一股腦噴薄而來，這種壓迫感還有極具衝擊力的味道熏得顧影心裡發慌，「放開我……她身上背負著一條人命，往後餘生，每一天都是帶血的……」顧影的話更加激怒了陸尋，這幾天，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讓陸微知道了網上的信息。而自從知道了這件事情，陸微的情況越來越差，本來就處在術後恢復期，每天都要用藥物將排異反應和影響降到最低，但她現在拒絕配合，心中鬱結，甚至出現了幻覺，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別人。

  在此之前，網上的謠言無論鬧得多凶，陸尋都還能保持理智，就算發火罵人也都是在限度內。一旦觸及陸微，陸尋像是換了個人，他不管不顧地動用陸氏的關係刪帖炸號，甚至驚動了相關部門。這幾天，陸氏的律師團隊馬不停蹄，不知道發了多少起訴信，準備把網上參與討論的大V都送上被告席，其中雖然有黑子、渾水摸魚的、惡意滿滿的，但也不乏正義討論的學者、網友……陸尋的做法自損一千傷敵八百，更是在商場上樹敵無數，可公司里沒人敢勸他。

  饒是興師動眾地做了這些，可都於事無補，陸尋知道，癥結還是在顧影身上。她是徐萍的女兒，只要她出來說一句，當初是自願放棄腎臟移植手術，與人無尤，不僅可以立馬平息網上的輿論，還可以解了陸微的心結，讓她安心恢復休養。

  「你做夢！」顧影摸到了座位邊的水杯，一把潑了上去，用力推開陸尋，「你太無恥了，竟然還想讓我出來平息風波，痴人說夢。」

  陸尋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既然設局逼顧影主動出來，那就做足了準備讓她無路可退，「你不擔心你的好閨蜜郁子君嗎？我記得你們還是大學同學是吧。」

  陸尋抽了幾張紙巾把臉上的水擦乾，從凌娜手中接過法院起訴書還有直播協會對郁子君的處罰決定，「我們已經對郁子君提起訴訟，追究她在網上對我以及陸氏聲譽造成的影響，因為案情特別重大，影響特別惡劣，我的律師團隊在爭取從自訴轉為公訴。」

  聽到「公訴」兩個字，顧影心裡慌了，如果被提起公訴那就意味著這是刑事案件，子君這輩子就完了，不僅會留下案底，如果真的被陸尋告贏了，子君甚至還會坐牢……

  陸尋鬆了領帶繼續說道：「由於案件訴訟的時間比較長，以及造成的影響惡略，在此之前，郁子君所在的直播行業協會已經根據會員的自律道德準則，對她進行了懲戒，也就是封殺。從今以後，任何平台，任何渠道，都不會出現『郁子君』這個名字以及她的那張臉。我想，就算是在線下，也不會有人故意跟陸氏過不去……」

  「別說了……」所以，權勢滔天真的可以在頃刻間就把一個人的前途毀掉，讓一個人瞬間社會性死亡，他們殺人的時候，手起刀落，連求救的機會都不會留給你。顧影心軟了，如果是陸尋這些手段是衝著自己來的，那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顧影也不會妥協。可她自己的痛苦，讓無辜的子君替她背負，實在是太殘忍了。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諒解書還有發布的渠道我會讓凌娜聯繫你。」目送著顧影下車的背影，陸尋默念：「對不起，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如果註定要有人受傷害，那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