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冥河忽律

  鐵棺山鬼王墓深處。

  耿老山在薛罔帶領下，來到一處水池邊。

  這水池顏色墨綠，綠得詭異，像是浸了青料的染池。

  「這處泉眼連通陰間冥河，本門鬼仙替人下陰問事，就是從這兒進入幽冥世界的。」

  薛罔向耿老山介紹:「冥河水有滌盪罪孽、消除怨念的作用，我要把這孩子放進去泡上幾個時辰。」

  耿老山皺眉道:「傳聞冥河是隔絕陰陽兩界的屏障，活人墜入其中則骨立形銷，血肉消融，這孩子雖然陰氣重，但畢竟是活人啊。」

  「無妨，我把這個玩意種到他體內，能護住他的肉身。」

  薛罔從懷裡取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琉璃色珠子。

  「這顆冥河砂，是冥河中吞舟魚體內凝結而成，能鎮魂安神，克制冥河水對肉體凡胎的侵蝕。」

  說到這裡，薛罔緩緩將琉璃色珠子按到耿無恙的眉心，一陣淡青色光華閃過，珠子消失無蹤。

  

  接著薛罔將男嬰耿無恙身上的衣褲褪去，緩緩放入水池中。

  耿無恙剛觸碰到水，顯得十分高興，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笑個不停。

  薛罔鬆手之後，耿無恙也不沉底，像一片秋葉漂浮在水面。

  然而不到半分鐘，綠色的池水突然沸騰起來，耿無恙小小的身軀一點一點下沉，嚇得他驚惶啼哭起來，一雙小手不停向水池邊的耿老山揮舞。

  耿老山一臉不忍，但他知道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只能狠心別過腦袋。

  水池裡的水咕嘟得更劇烈了，耿無恙一會兒浮起來，一會兒又沉下去，白嫩的肌膚上「嗤嗤」冒出黑氣，像是被炭火烙燙的小乳豬。

  耿無恙眉心種入的冥河砂發出微光，黑氣在沸騰的池水中遊走，最後鑽入眉心光華之中。

  這種痛苦別說是小嬰兒，就是成年人也未必承受得住啊！

  悽厲的嬰兒啼哭聲響徹墓室，如同一把利刃絞剮著耿老山的心臟。

  一旁的薛罔擔心耿老山心神激盪下忍不住要去救男嬰，提醒他:「這時候把他撈上來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耿無恙的啼哭聲越來越微弱，小小的身體在冥河水滌盪下不再冒出黑氣，眉心的光華也漸漸暗淡下去。

  薛罔暗暗鬆了口氣:「這孩子命夠硬！等到池水完全平靜下來，他體內的陰戾之氣就全被冥河砂吸收鎮伏了！」

  耿老山聽到這話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

  池水終於平靜下來，薛罔手掌虛抬，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之下，男嬰緩緩從水面飄浮而起，朝岸邊挪動過來。

  然而就在男嬰即將抵達岸邊的時候，池水裡突然冒出一串泡。

  一條足有百十斤重、形如鱷魚的玩意猛地躍出水面，張開巨嘴咬向半空中的男嬰！

  這條怪物顏色青灰，背脊上骨刺林立，長著四條短腿一條長尾巴，巨大的頭顱占據身體的三分之一，尖長的大嘴長里滿交兩寸多長的尖牙！

  「糟了！是『冥河忽律』！」薛罔大驚失色。

  忽律，一種傳說中形似鱷魚的水怪，性情兇悍。而這種「冥河忽律」，生長於冥河中，心性早被陰氣侵蝕，以冥河中另一種魚類「吞舟魚」為食。

  男嬰眉心的「冥河砂」本就是吞舟魚骨珠，大概這冥河忽律被冥河砂氣息吸引，這才從冥河水道來到了水池中覓食。

  冥河忽律的速度極快，薛罔措手不及，眼看著男嬰就要被一口吞噬！

  好在一旁的耿老山心神始終在男嬰身上，只見他抽出腰間趕山鞭，一個箭步衝到水池邊，揮手朝冥河忽律腦袋上抽去。

  一聲清脆的鞭響，冥河忽律長吻結實挨了一鞭子，烏黑的血液迸濺，一擰腰兜頭朝池水裡紮下去。

  不過這玩意兒雖然吃虧，賊心依舊不死，下墜中途長尾一擺，不偏不倚捲住男嬰，帶著他一起沉入池水中！

  事起倉促，電光火石之間薛罔和耿老山完全沒有二次反應的機會。

  耿老山心如刀割絞，一咬牙就要跳進水池去救男嬰耿無恙。

  薛罔見狀趕緊攔住他，沉聲道:「你瘋了！你是陽間活人，跳進冥河只會白白斷送性命！」

  「那你去！」耿老山瞪著發紅的眼珠子:「這孩子也是你的出馬弟子，你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我是可以去，但冥河忽律在水下行動迅捷，就算我能追上，它也早把那孩子吞進肚子裡了！」

  耿老山渾身乏力，兩腿一軟跌坐在水池邊。

  「耿老山，俗話說『未定生，先定死』，這孩子本就該死在娘胎里的，終究還是逃不過『夭折』的命數，你想開點。」

  耿老山沒有說話，臉如死灰，這些日子他早已把男嬰視如己出，現在孩子被忽律捲走，簡直是割了他的心頭肉。

  「咦？這是怎麼回事？！」

  薛罔看到水池裡再次咕咚咕咚冒出水泡。

  水泡的顏色是烏黑色，腥臭難聞，絕不可能是男嬰的鮮血。

  耿老山舉目望去，烏黑色的水泡中浮出幾團碎肉塊。

  從這些這些碎肉上附著的鱗甲看，赫然就是剛才那兇悍的冥河忽律！

  冥河忽律在冥河中屬於食物鏈頂端，壓根沒有天敵，怎麼會被撕成碎片？

  耿老山和薛罔正疑惑不解，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跟著碎肉飄上水面。

  是男嬰耿無恙！

  此時他又變成了赤睛利齒的猙獰形象，嘴裡叼著一截冥河忽律的斷肢！

  「乖孩子！乖孩子！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耿老山激動地爬到水池邊沿，流著淚朝男嬰呼喊。

  男嬰聽到熟悉的聲音，眉心青光一閃，面目漸漸恢復成正常人，趴在一團碎肉上望著耿老山啼哭。

  薛罔趕緊將男嬰從水池裡撈出來，送到耿老山懷裡。

  耿老山緊緊抱著男嬰，一老一小哭成一團。

  「出生不足月的嬰兒，居然可以把一頭冥河忽律撕成碎片，而且還是冥河水下！」

  薛罔搖頭咋舌，自言自語:「這要不是親眼所見，薛某人無論如何是不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