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鐵棺山鬼王

  第二天開始，屯子裡都知道耿老山家多了個女屍生下的男娃娃。

  儘管大伙兒都對這孩子有些害怕，但想到耿老山一個老光棍拉扯孩子不容易，村民們送來不少嬰兒用品。

  什麼舊的嬰兒衣服、尿片不在少數，二楞他爹直接牽來一頭母羊，解決了孩子吃不上奶的問題。

  耿老山也正式給孩子辦了領養手續，給男嬰取名耿無恙，寓意一生平安，無病無災。

  而且「無」與「吳」諧音，也算是對他娘家吳紅娟的一種安慰吧。

  不知不覺過了半個來月，耿老山背上包袱，抱著孩子前往八十多里之外的鐵棺山。

  鐵棺山，大興安嶺里一處不起眼的小山峰，形如豎立的大棺材，因此得名。

  山峰底下，有一個天然的溶洞，深入地下數里，陰氣森森，是關外鬼修聚集之地。

  東北除了「狐黃白柳灰」五大仙堂之外，其實還有一種堂口，稱作「清風堂」，是指專門供奉鬼仙的堂口。

  只是清風堂數量不多，遠不及五大仙堂，相對來說名氣也略遜一籌。

  

  清風堂頂香抓馬的都是不入輪迴、想要重修因果的鬼魂。

  堂上的鬼仙男的被稱作「清風」，女的被稱作「胭脂」或「青煙」。

  鐵剎山就是鬼仙本營祖地，現任的大家主就是被稱作「鬼王」的薛罔。

  耿老山來到鐵棺山後，點燃火把抱著孩子走進幽深陰冷的溶洞地窟。

  「什麼人？敢擅闖鐵棺山祖地？！」

  走了沒幾步，耿老山眼前黑影一晃，兩個寬衣大袖的清風出現，攔住了他的去路。

  「勞煩通稟，石牛屯巡山使耿長山拜會鬼王老祖！」

  「稍等。」

  兩個清風化作一溜煙遁入溶洞深處，不片刻又轉了回來。

  「老祖請巡山使過去，請跟我們來。」

  耿老山跟在兩個清風身後，在溶洞裡七轉八折，最後來到一處如同古墓的地方。

  這古墓前室很寬闊，上空盤旋無數綠油油的鬼火，墓道兩邊飄蕩著許多清風、胭脂，男女老少不下千人，刷刷將目光望向生人耿老山。

  原本在耿老山懷裡酣睡的耿無恙，似乎感應到古墓里的陰鬱之氣，悠悠轉醒過來，腆著小臉哇呀喊了一嗓子。

  這一聲喊雖然奶聲奶氣，但又響又亮，迴蕩在墓室里，群鬼聞之一陣慌亂。

  「好個陰胎鬼子，煞氣挺足！」

  這時墓室最前頭白骨骷髏堆壘的高台大座上走下來一個身形。

  這人一身殘破陳舊的鐵甲，頭髮散亂披在肩上，絡腮鬍子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此人正是鐵棺山鬼王薛罔。

  「薛鬼王，好久不見！」耿老山朝這鐵甲壯漢微微欠身致意。

  薛罔濃眉一挑:「耿老山，你膽子不小，還敢來鐵棺山！聽說這孩子出生時，你引九幽業火滅了不少遊魂野鬼啊。」

  「薛鬼王，我滅掉的都是心存妄念的邪鬼。」

  「嘿嘿，就算是邪鬼，也是幽冥界的事情，我自會降服收攏，你分明沒把我薛某人放在眼裡！」

  「不敢，東北三省誰不知道您薛鬼王的威名？當時事態緊急，耿某也是沒有辦法！」

  薛罔擺擺手:「這些事就不說了，你是巡山使，好歹也得給山神爺面子。你這次來，是為了這孩子吧？」

  「鬼王英明，確實如此。」

  薛罔仰頭大笑:「老子從來不做虧本買賣，我憑什麼要幫你？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

  耿老山微微一笑:「耿某家徒四壁，確實沒東西能拿得出手。」

  「那就趕緊滾，我這兒地處陰陽邊界，不在你巡山使的管轄之中，別指望我會像五大仙堂一樣巴結你！」

  「貴重之物沒有，但我可以送薛鬼王一樁機緣！」

  薛罔下達逐客令，原本轉身走向骷髏高台，聽到耿老山這話不由得停住腳步。

  「這話什麼意思？」

  耿老山拍了拍懷裡的耿無恙:「此子是陰胎鬼子，命格非凡，若鬼王願意幫他拔除戾氣，我可以讓他成為你們清風堂的出馬弟子！」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薛罔不以為意。

  「鬼王，我聽說你這麼多年來，一直想沒找到合適的人選頂你自己的香堂，積攢的功德有限。這孩子於極陰中還陽為人，造化不小，若讓他替你頂香出馬，必定有一番大作為！」

  鬼仙死後不去輪迴，就是希望以神魂狀態修煉正果，因為本身虛幻無礙，積德行善比有實體的山精野怪更加方便。

  然而天道是公平的，鬼仙修煉精進得快，但一般人類受不了鬼魂身上的陰氣，找合適的出馬弟子確實不容易。

  而且鬼仙將來受天劫考驗時也更兇險，想要減少風險，需要更多的香火供奉，又不得不依靠出馬弟子行事。

  薛罔被耿老山戳中心事，沉默許久，最後終於點頭。

  「好，這事我答應了！」

  耿老山雙手捧著耿無恙:「那就多謝薛鬼王了！」

  薛罔伸出一隻手，接過襁褓，仔細看了看耿無恙。

  耿無恙驟然見到這陌生人，兩隻眼睛紅光閃爍，小嘴裡的尖牙也冒了出來，嗚嗚哇哇亂叫。

  「果然夠凶戾！」

  薛罔哈哈一笑，手心裡湧出好幾股碧綠色的黑氣，如同靈蛇出洞，將襁褓纏繞住。

  半晌之後，黑氣散去，薛罔搖頭嘆息:「耿老山，我仔細審視了這孩子的神魂，他體內戾氣與命數相關，如果要硬拔掉，只怕不死也會淪為廢人。」

  耿老師神情凝重:「那依鬼王的意思，該怎麼辦才好？」

  「唯一的辦法，只能壓制！我可以用『冥河砂』將他體內戾氣鎖住，不過……」

  「不過什麼？」

  薛罔咳嗽一聲:「不過這法子十分痛苦，需要搜魂刮骨，洗滌五臟六腑，不知道這孩子受不受得住！」

  單聽薛罔這句話，耿老山心頭就一陣顫慄。

  耿老山從薛罔手裡接過耿無恙，看著他恢復正常的小臉蛋，耿老山雙眼有些發紅。

  「為了這孩子的將來，總得試一試，我相信憑他的造化，一定會挺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