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東方既白，薄曦透過窗棱灑了進來。

  金燦燦的陽光照在銅鏡上，映得銅鏡里的美人眉修目窕，凝脂般的肌膚蒼白通透，只是沈雲音眼中帶著慘澹惆悵。

  「姑娘，該洗臉了。」丫鬟檀香端著一盆熱水推門而入。

  她本是沈雲音身邊的一等丫鬟，這種粗活自然用不著檀香親自做，只是自從那件事後，沈雲音便不願見多餘的人。

  沈雲音看著窗外的視線收回，凝在銅鏡上，她眸光瀲灩，髮絲濃密烏黑，鬢邊垂散下幾絡，被日光裹的泛著金光，熠熠生輝。

  沈雲音拿下撐著臉的手，白玉無瑕般的臉上赫然多了幾滴墨汁，三滴依次漸大的墨汁在沈雲音右臉闊邊排出一道弧度。

  原本那無神柔情的眸子隱隱撼動，她緊緊盯著臉上無法忽略的墨汁，咬了下唇。

  蒼白的唇上留下一道可見的淡紅。

  沈雲音的視線很快從自己臉上的瑕疵轉移到銅鏡里的另一個人，檀香注意到小姐在觀察自己，忙不迭低下頭，緊緊的蹙了下眉。

  

  小姐的臉上原本白玉無瑕，那三滴墨汁是府中的三小姐不慎潑上去的，如若說是一般的墨水倒也罷了，可偏偏沈家是醫學世家，個個都會點醫學方面的本事，三小姐調出來的墨無法褪色，沾上便是一輩子的污點。

  沈雲音知曉檀香心裡的那點心思，她輕輕地哼了一聲，起身，語氣裝作閒散不在意，「洗了那麼多次臉，也不見臉上的墨點退散，還洗什麼臉。」

  知道是小姐生氣了，檀香連忙把頭低得更下，小聲勸她，「姑娘，你原本也是妙手回春的神醫，一定能想到法子洗掉臉上的墨汁。」

  提起這件事，沈雲音的胸線輕微涌動，她垂眸，看著一雙纖細的柔荑。

  她十指芊芊，指尖蓋點著一抹韻染的粉紅，像是素裹雪地的幾點梅，美的叫人移不開眼目。

  可儘管如此，沒人能否定，沈雲音這雙手救過百人千人的性命，可是她連自己的臉都不能治好。

  沈雲音抬手，指尖輕輕地觸著肌膚。

  她覺得有些可笑的牽扯著嘴唇，淡淡的苦笑一聲。

  她看著鏡子裡的這張臉，此時臉上不過是多了三個墨點而已。

  可是她知道，那墨汁不僅不能褪色，而且有毒，年歲越久，毒入骨髓，到時候她一張臉都會潰爛掉。

  這件事她沒法和檀香訴說，因為沈雲音無法解釋她知道這件事的緣由。

  沈雲音親眼見到自己半張臉潰爛的模樣，當時她生不如死，潰不成軍，而她的好妹妹沈雲夕還來她面前趾高氣揚。

  想起這些陳年舊事，沈雲音有些頭疼，她抬手揉了下太陽穴。

  再睜眼時，銅鏡里的這張臉依然風情萬種，能叫萬人臣服。

  沈雲音鬆了一口氣，仿佛離她潰不成軍，崩潰瘋狂的上輩子只有一線之差，事實也如此，她剛重生。

  重生在姣好的容顏剛被摧毀的那天，雖說時間差了那麼一點，但好歹沈雲音知道，墨汁有毒。

  她得儘快除掉臉上的墨汁，時間越早，越容易根除。

  在一旁端著水盆的檀香糾結幾番，終究還是開口，「姑娘，您也彆氣餒，臉上的墨汁一定能夠除掉。」

  不知是不是腦子裡上輩子的畫面作祟，一層日光籠罩著沈雲音，沈雲音看到光線裡面的浮塵，她竟然有些疲憊了。

  她想好好的睡一覺，她起身，檀香連忙放下水盆，上前扶著她。

  沈雲音的每一步踩的都很虛浮，這時她才察覺到，她竟然未穿鞋子。

  也對，剛被人毀了容，沈雲音京城第一美人的頭牌被她人剝奪，她這心裡怎麼甘願咽得下這口氣？

  現在的沈雲音才十四歲，正是年輕的時候，會因為臉被毀容食寢皆廢，但要是不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怎麼跟她的好妹妹斗。

  沈雲音必須坦誠，她輸過一次，而且輸得很難看。

  上輩子的她面容全毀，像個棄婦，被沈雲夕狠狠的貶低，當時的她歃血為盟，若能重來一次，一定要逆風翻盤。

  沒承想，她滿帶著不平、狼狽的結束了上一輩子，竟然重生在十四歲這個為時不晚的年紀。

  此時，一切錯誤的決擇都可以被重選，沈雲音能重活一次。

  剛走到床畔，檀香正想扶著沈雲音躺下。

  窗外傳來了一陣銀鈴的笑聲，伴隨著一陣磁性的聲音。

  沈雲音倦怠的眸子突然震醒，她渾身的肌膚緊繃。

  她做夢也不會忘了這兩道聲音的主人，這個乾脆的笑聲是她的好妹妹沈雲夕的，至於另一道男聲的主人，沈雲音冷笑了一聲。

  另一個聲音是沈雲音的未婚夫顧駿，不過現在該改口了。

  顧駿見沈雲音毀容並且一時半會兒治療，不見效果，便棄了她，轉身和她的妹妹沈雲夕攪和在一起。

  沈雲音臉上的冷意加深，就算沈雲音是沈家的庶次女，她也容不得別人這樣把她踩進泥里。

  檀香見沈雲音的神情不對勁，連忙道，「姑娘，奴婢現在就去把窗戶關上，您好好的睡一覺吧。」

  「不必。」沈雲音冷聲道。

  檀香不免有些好奇的抬頭看著沈雲音，只見沈雲音像脫胎換骨的一樣。

  她還記得，自家小姐剛被毀容時，誰都不願意見，不願意吃喝，不願意睡覺。

  可現在沈雲音竟然正面沈雲夕和顧駿，而且臉上沒有一絲苦痛和淒涼，俱是恨意和凌厲，恨是應該的，可是凌厲不像是檀香能在沈雲音臉上見到的神情。

  檀香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做好，只木頭一樣站著，盯著沈雲音那百看不厭的盛世美顏。

  外人俱是眼瞎，只看到沈雲音臉上的瑕疵，可忽略了沈雲音那渾然天成的臉。

  沈雲音臉上每一弧度都是鬼斧神工而成，一筆一點極致精緻。

  正在檀香看走神時，沈雲音彎了下唇，漂亮的眉眼危險又迷人。

  檀香匆匆回神，問，「姑娘，您這是要作甚？」

  沈雲音往前走了兩步，她挺胸抬頭，逆光回眸，「給我梳妝打扮。」

  「我要親自去見見我的好妹妹和前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