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春秋大夢

  季曉月眼神一凜。

  還想讓我待在這皇宮裡？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龍庭並不知道，他這一些話，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將會掀起整個皇宮的風雲涌動，只是瞧著眼前女子神色有些不對，他試探性問道，「季姑娘，你可還好？」

  季曉月努力平復心中思緒，嘴角扯笑，「無事，只是聽聞此事，頗有些驚訝罷了。」

  龍庭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他只待了片刻，便離開了，畢竟此處雖是偏殿，倒也不宜久留，季曉月眼看著他的身影離去，眼中閃過幾道異樣光芒。

  

  沒多久，便又一宮裝小丫鬟跑過來道，「姑娘，原來你在這兒，我可是尋了你半天。」

  季曉月問，「尋我作甚？」

  「今日是你與崔嬤嬤一塊兒出宮採買，你難不成是忘了？」

  經由丫鬟如此一提醒，她這才想起來，於是便謝過那丫鬟提醒，隨即便抬著步子往外頭走去，這時，那負責採買的嬤嬤，已經在宮門口候著了，她見著過來的季曉月，本是想說她幾句，可後來想了想，還是將話咽回了肚子裡。

  這姑娘可不是普通丫鬟，能入得了君臨偏殿，怎會是省油的燈？

  「你來了？咱們這便快些走吧，再遲些，天都要暗了。」

  聽見默默說話，季曉月望了她一眼，那雙精明的眼中無意中透著些許忌憚神色，她倒也裝作瞧不見，只是心中做好了打算。

  兩人出了宮，一路上，季曉月並不與那嬤嬤多說話，倒是那嬤嬤，總想著與她套些近乎，只是後來瞧著她沒有多少興致，便也不再自討沒趣。

  再往前邊走便是繁華路段了，酒肆瓦樓比比皆是，正值中午，出來逛街遊玩的人也不在少數，季曉月放慢了腳步，扭頭對那嬤嬤說道，「我去前邊買些綢緞紅燭來，你且先管著自己去吧。」

  嬤嬤疑惑，「可這清單上沒寫要買那些東西啊？」

  季曉月神色淡淡，「皇上特意囑咐過我。」

  「...」嬤嬤被這一句話堵得無言，皇帝的要求自是放在首位，而這丫頭又是皇帝身邊服侍的，應當也沒那個膽子說謊，於是她便放了戒心，道，「那便如此，申時一刻，我們在宣武門處會面。」

  現在是午時三刻，時間充裕。

  季曉月如此想，隨即便點頭離開，那嬤嬤也不再管她，拿著手上的清單往別家店鋪中去，這街上人流過多，很快兩人便離得遠了。

  季曉月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沒見著那嬤嬤的身影了，她腳下步子加快，一直望著街道中心去，那是整個都城裡頭最熱鬧之地，只因著百花樓建在那處，百花樓里的姑娘，又個頂個的嬌軟美膩，鮮少有男人能擋得住這其中誘惑。

  特別是這天下第一歌姬，蘭斯姑娘，也在百花樓，慕名而來的人便越發多如潮水。

  季曉月熟門熟路地順著暗道進去，進入蘭斯的房中，現在是白日，百花樓里的姑娘大多在休憩，這一路進來，她也沒瞧見什麼人，反倒是她的突然出現，將蘭斯嚇了一跳。

  「你怎會來？」

  蘭斯撫著自己的胸口，還有些餘悸未定，「我倒是哪個痴漢，挑著這沒人的點，摸到我屋裡來了。」

  聽著她這玩笑話，季曉月現在卻沒有心思同她調侃，臉上神色有些嚴肅，蘭斯瞧見了，覺著不對勁，自是收斂了神色，只聽季曉月說道，「我今日來，是同你講你家當年之事。」

  一聽她提起當年之事，蘭斯臉上的神情便有些僵滯，當年的滅門慘案，雖她未曾親身經歷，可那喪親的切膚之痛，卻如何也難以抹平，這些年來，她並不會主動提及，今日季曉月前來，應是事情有了眉目，否則她貿然出現。

  「你講。」

  蘭斯的聲音難以抑制平靜。

  季曉月深吸一口氣，這才將方才龍庭同她講的事情，全部告知蘭斯，在此之前，她並不知蘭斯會有何反應，只是此事的真相，她有權利得知。

  「所以是...蘭家滅門原因，竟是為了維護那皇室尊嚴嗎？」

  蘭斯嗓音顫抖，她的眼底似是醞釀著狂風暴浪。

  季曉月並不曾看見過這樣的她，她不免擔憂，畢竟事情的真相，在她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聽來，都如此荒謬可笑，更何況，被害那些人，均是蘭斯的血親，她此時心中，又當承受著何等苦楚折磨？

  她上前，將手搭在女子瘦弱的肩上，企圖給她帶去些許寬慰。

  「蘭斯，你同我離開此處吧，過去的事情，權當它過去了，我們把日後過好便是。」

  蘭斯不語，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甚至可以瞧見唇瓣上那抹殷紅之色，她的整個眼眶都泛著通紅之色，眼底流露的，是不加掩飾的痛惡神色。

  正當季曉月不知該如何開口之際，蘭斯壓抑到嘶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不會走...我若是走了，父親母親，還有我蘭家上下幾百口人的冤死，又問誰去討個說法？」

  季曉月怔愣片刻，「蘭斯，你...是想為他們報仇？」

  蘭斯雖沒有動作，可她眼底的神色已經說明一切，季曉月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可你家中的事情，是先皇與三皇子所為，難不成，你還想同皇家做對？」

  若是尋常人家，那便也罷了，可與皇室做對，豈不是自尋死路？這個道理，蘭斯不可能不懂。

  然而，她卻並未明確回答，只是眼底帶著狠戾，「此事我自有計量。」

  季曉月想要再勸，卻被蘭斯的眼神止住，她終於不再繼續，只是深深嘆一口氣，隨後便聽見蘭斯問，「怎麼突然要離開皇宮？」

  她聽著蘭斯這問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還道她現在滿心想著復仇這事，只是，季曉月卻說不清楚原因，她只是抿了抿嘴，然後視線落在窗外，「聽了你家的事，覺得那兒髒。」

  蘭斯看著眼前女子，她五官本是柔和舒緩，可說這話的時候，卻莫名帶上了幾分倔強，她知，這丫頭應該是堅定了要離開的決心了。

  「女子孤身在外要小心些，不可再像先前那般大大咧咧，保護好自己，聽見沒有？」

  季曉月將視線挪回來，她眼角彎了彎，「聽見了。」

  「嗯。」

  兩人再次相視一眼，沒有任何道別的話語，季曉月和來時一樣，悄然無聲地離去，蘭斯望著再次冷清下來的屋子，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