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驚鴻楚

  「翊兒，對不起……」

  寄錦臉色蒼白，猛然吐了一口污血。

  他用盡所有力氣，抬起右手，顫抖地輕撫著驚鴻翊的臉龐，喟嘆道。

  「還有……我愛你……」

  寄錦眼中泛著淚光，右手漸漸移到驚鴻翊的肩膀，然後猛地一推，拉開了與驚鴻翊的距離。

  寄錦胸口的熱血，因玄機扇的拔出而飛濺，點點血滴，如同冬日裡耀眼的紅梅，綻放在驚鴻翊白皙的臉龐。

  寄錦閉上眼睛，重重地倒在地上。飛揚的塵土，弄髒了他俊美的臉龐。

  寄錦的臉上掛著無憾的笑容，眼角的淚水打濕了地面。

  一切重歸於平靜，黯淡的夕陽散落著零星的餘光，天邊的紅霞也染上一層晚意。

  風吹樹林，樹葉發出窸窣的響聲，隱約間，似有烏鴉悽厲的哀啼。

  

  驚鴻翊僵直地站立著，看著寄錦倒下，久久無語。

  因擔心驚鴻翊而跟隨出來的影和蘊凝，在看到驚鴻翊後，急忙沖了過來。

  「小翊兒，你沒事吧！」影焦急地扳著驚鴻翊的肩膀說道。

  而蘊凝卻一眼看到了沒了生氣的寄錦。

  一瞬間，蘊凝有些驚詫：「雲寄錦他……」

  「他死了。」

  驚鴻翊微微抬眸，眼中儘是冷漠，緩緩地說道。

  聞此，影循著驚鴻翊的視線，終於看到了倒地而亡的雲寄錦。

  剎那間，影心中的狂喜，難以抑制地浮於臉龐。

  「太好了！雲寄錦終於死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阻礙我們了！」

  影放聲大笑，而驚鴻翊卻置若罔聞，一步一步地走向寄錦。

  驚鴻翊慢慢地跪在地上，看著寄錦已經失去血色的臉龐。

  霞光熹微，寄錦的胸口的衣衫處，似有金光閃爍。

  驚鴻翊迷惑地伸手取出物品，看到一柄破碎的朱纓花步搖。

  一瞬間，因血盟而塵封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她想起寄錦為了自己，生生地擋下驚鴻若溫的長劍……

  她想起在自己墜崖時，那漸漸清晰的身影……

  她想起在翠綠的竹林中，開心地與寄錦切磋武藝……

  一瞬間，驚鴻翊腦海中太多太多的記憶，紛至而來。

  驚鴻翊身體篩糠般，止不住地顫抖，眼淚簌簌地打落在寄錦冰冷的手腕上。

  「雲寄錦……」

  驚鴻翊撫摸著自己空洞的胸口，喃喃道，

  「明明你死了……一切的恩怨，便都結束了……」

  驚鴻翊緊緊地攥著步搖，淚水更加肆意。

  「可是為什麼……我一點也不開心……」

  「因為你從來就沒有想過殺死寄錦。」

  突然，一個健朗的聲音打破了沉靜。

  驚鴻翊循聲望去，看到了鶴髮童顏的老者。

  「九留前輩……」

  驚鴻翊沙啞地喚著，眼中儘是哀傷。

  影一臉戒備，緊緊地盯著九留。

  而九留卻並未在意，踱步走到寄錦身邊，解下寄錦腰間的荷包，取出裡面的玉瓶。

  驚鴻翊迷茫地看著微微泛著光亮的玉瓶，不知其意。

  九留直直地盯著驚鴻翊的眼睛，沉吟道：「翊兒，你可知何物？」

  驚鴻翊眼中噙著淚水，搖了搖頭。

  九留嘆息道：「這玉瓶里裝的，是寄錦用仙根和靈力滋養的殘魄。」

  「為什麼……」

  驚鴻翊看著九留，眼中儘是不解。

  「因為這個殘魄的主人，是驚鴻楚。」

  九留緩緩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如針錐般，狠狠地刺入驚鴻翊的心中。

  「怎麼會……」驚鴻翊心神大震，淚水闌干。

  「在桂花林時，寄錦便向我討教還生之法。我自知不可逆天改命，所以多次拒絕於他。」

  「可他依舊不肯放棄，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告訴了他。因為違背天道，所以寄錦再也無法成仙……」

  驚鴻翊臉色發白，櫻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

  「翊兒，或許你與寄錦之間有了太多的恩怨，此生再也無法挽回。可是寄錦這個孩子，卻從來沒有放棄愛你。」

  說罷，九留打開玉瓶，咬破食指，將血滴入瓶中。

  玉瓶中的光亮漸漸明亮，點點星子從瓶中散出，匯成一道強光。

  驚鴻翊不適應地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時，卻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哥哥……」

  驚鴻翊看著眼前之人，仿若入夢。

  「是我，翊兒。」

  幻化成光影的驚鴻楚，一如從前的溫柔。眉眼間的溫潤，仿佛春風吹過桃花。

  驚鴻翊想要不顧一切地奔向驚鴻楚，可手中的步搖，卻硌得手心疼痛。

  驚鴻楚微笑著走向驚鴻翊，跪在她的身邊，虛無的手掌，掠過驚鴻翊的長髮：「我的翊兒……長大了。」

  「哥哥……我好想你……」

  驚鴻翊終於哽咽道，大顆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

  驚鴻翊想要如兒時一般，抓住驚鴻楚的衣袖。然而，卻只是抓散了一片星雲。

  「這麼多年，你受苦了。」

  驚鴻楚看著驚鴻翊眼中的滄桑，心痛不已。

  驚鴻翊搖了搖頭，滿面淚痕，嘴角牽著苦笑。

  驚鴻楚看著渾身是血的寄錦，垂眸一笑：「我原已身歸混沌，若浮雲般縹緲虛無。不知何時起，似有人在召喚，將我從黑暗中喚醒。」

  「後來，我身上的靈氣漸漸充盈，模糊的意識也逐漸清醒。漸漸地，我便聽到了有人與我講話。他說，醒來吧，驚鴻楚，翊兒她很想你。」

  驚鴻翊呆呆地看著驚鴻楚，手中的步搖，尖銳地刺破了她的手心，可她卻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翊兒，放下吧。哥哥已經不再屬於人世。可你不同，你的身邊，還有很多愛護你的人，值得你為之珍惜。」

  驚鴻楚嘆息道，皓月般的眼眸中划過難以掩蓋的痛楚。

  「哥哥……我回不去了……」

  驚鴻翊死寂的心中終於有了一絲疼痛，身體顫抖不已。

  「我殺了那麼多人，手上沾滿了鮮血……他們的靈魂，被我困在嗜血陣中，受著無盡的痛苦和折磨，再也無法步入輪迴……」

  「翊兒，只要你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的。」

  驚鴻楚眼神真摯，溫柔地說道。

  驚鴻翊茫然地看著驚鴻楚，眼中儘是不解。

  「你永遠都是哥哥心中那個純潔無瑕的翊兒。」

  驚鴻楚笑道，隨即轉頭看向僵直地站立的蘊凝。

  「抱歉，蘊凝，我不該將翊兒強托於你，以至於你執怨不散，不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