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北望

  驚鴻翊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五日到達了北望城。

  看著熟悉的城宇，內心不知是何滋味。

  是恨嗎？還是，有所留戀？

  她不再去想，徑直走到了雲寄錦所書的庭院。

  庭院大門敞開，映入眼帘的是古風素雅的院落。

  黑白的瓦片，整齊的排列在屋頂，在陽光的照耀下，散著淡淡地光亮。

  幾株開的正盛的紫薇花，散落在院內，引來了許多飛舞的蜂蝶。

  庭院中有一高大的鞦韆，鞦韆上纏繞著淡紫色的牽牛花……

  她剛剛踏進門口，卻一下被兩個黑影撲了上去，讓她著實受驚。

  

  「翊姐姐翊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樂游好想你啊！」

  「翊姐姐翊姐姐，清淺也想你！」二人撒嬌道。

  這樣突如其來的歡迎讓驚鴻翊有些溫暖，卻也一時間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身體被二人緊緊束縛著，所以也無法動彈。

  驚鴻翊正想說什麼，卻聽得熟悉而深厚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們二人這樣抱著，怕是不想讓你翊姐姐進來了吧。」

  聽到這句話，二人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急忙鬆開，又細心地撫平了驚鴻翊的衣衫。

  樂游拉著她的手笑道：「翊姐姐，我給你留了最好的房間，你要不要來看一下？」

  驚鴻翊微微點頭，清淺便開心地攬著她的胳膊，二人蹦蹦跳跳地帶著她走去。

  寄錦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大約也是漸漸習慣了「失寵」的感覺，轉身離去。

  「翊姐姐翊姐姐，你看還喜歡嗎？若有不合適的地方，我和樂游再去添置。」清淺樂此不疲道。

  「無需添置，這樣就很好。」

  說著驚鴻翊撫摸著牆上字畫，上面是一樹傲雪凌霜，開的肆意的臘梅。

  她感受到指尖一點濕潤，卻見是未乾的墨漬。

  樂游不好意思道：「我原想著在西冥時，姐姐似乎很中意臘梅。」

  「可是如今是夏季，開不出臘梅花，所以便畫了下來，想著你來便能看到。」

  「可惜這幾天連綿細雨，所以畫作也有些潮濕。」

  「無妨，我很喜歡。謝謝你，樂游。」

  驚鴻翊笑著對樂遊說道。

  樂游第一次見到驚鴻翊這樣開心，心中更加雀躍。

  「翊姐姐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後能不能也常常對樂游笑一笑呢？」

  驚鴻翊有些不好意思，面容微微泛紅，卻又傲嬌地不願意表露出來。

  清淺勾著樂游的脖頸笑道：「而且這是翊姐姐，對你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有一，二，三……足足十一個字呢！」

  這樣想著，二人便已經很開心，又爭著搶著要和驚鴻翊玩鬧。

  看到自己的分量這樣重，驚鴻翊的內心的冰山，也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正在這時卻見寄錦走了進來，端著花茶嗔怒道：「你翊姐姐遠道而來，也該休息一下了。」

  「正巧廚房裡缺了些食鹽，你們兩個便去買回來吧。」

  「好的！」二人馬上起身。

  「翊姐姐你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們再來找你！」

  說著，二人便歡快地蹦跳著出去。

  見二人走遠，雲寄錦沏了一杯茶放在驚鴻翊面前，紅澄澄的茶水，混著騰騰的熱氣升騰於空中，漸漸消散。

  「見翊姑娘面容似有倦意，這洛神花茶最是有用的。」

  未曾想，雲寄錦竟然這樣體察入微。

  驚鴻翊斂了斂眼眸，輕啜一口，稍有洛神花的酸澀，卻又混著枸杞的清甜。

  寄錦早已通過密函知曉驚鴻翊在西冥的一切，所以並不多問。

  只是，他從未想過，一向冷血無情的驚鴻翊，也會為了曉風掠與曉家為敵。

  這次，或許是因為怕牽連到他們三人，所以才把他們支開。

  見她待樂游和清淺，雖不多言，態度也冷冷的，卻也看得出她是真心相待……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不覺抬頭看著驚鴻翊出神，驚鴻翊笑道：「可是喜歡我的容貌？」

  寄錦回過神來：「寄錦不敢。」

  「不敢而不是否認，那就是喜歡嘍？」

  驚鴻翊又品了一口茶水輕笑道。

  寄錦輕咳幾聲緩解了尷尬，復而說道：「不知翊姑娘如何打算。」

  「打算？我從來就沒什麼打算。」驚鴻翊笑道。

  「畢竟北望也是我的故鄉，故地重遊，又有何意？」

  「自然，想必驚鴻家得知我在東馮和西冥的作為，或許不必我去，她也會主動來找我。」

  若溫麼……

  他想到，眼神複雜起來。

  「當然，你若不捨得你的美嬌娘受傷，也是可以在我動手前先下手為強。」

  驚鴻翊攤了攤手，無所謂道。

  「寄錦不懂何意。」

  「我和驚鴻若溫之間的恩怨，人盡皆知，更何況有傳言你與她兩情相悅，待你功成名就之時，你父親便讓你們共結秦晉之好。」

  「青梅竹馬，美人如斯，你怎麼會不動心呢？」

  驚鴻翊玩笑道，眼神卻並不曾離開。

  「寄錦既然身入天上天，自然一切以天上天為重。」

  「且我雖與驚鴻家主幼時相識，卻並未有男女之情，還請翊姑娘明鑑！」

  驚鴻翊掩唇笑道：「我不過是打趣你罷了，你偏偏又是當真了。」

  「不過呢，我也不怕，畢竟以你現在的功力，根本無法與我匹敵，不是麼？」

  驚鴻翊眉尾輕挑，言語挑釁著。

  寄錦卻並不在意，起身行禮，不卑不亢道。

  「寄錦明白，寄錦對天上天並無二心，還請翊姑娘明查。」

  驚鴻翊沏茶不語。

  鮮亮的茶水從壺中傾出，流入茶盅，規律的水聲漸漸變小。

  紅色的茶水，如血珠般濺了出來，打在了桌布上，消失不見。

  「你要明白，我驚鴻翊眼裡容不得沙子，就算取我性命，我也不在意。」

  她邊倒水，邊說著，言語並無起伏。

  「可是若是動了我的人，就算舍上我的性命，我也要他陪我一起下地獄。」

  「所以，不要妄想那些不該想的事。」

  驚鴻翊放下茶壺，冷冷地看著他。

  「自然，你生的這樣好看，想來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驚鴻翊笑靨如花，起身扶起雲寄錦，眼中帶著笑意。

  「畢竟樂游那樣喜歡我，我也不好傷了他的心，不是嗎？」

  寄錦心中一沉，身體不由地後退一步。

  他明白驚鴻翊這是拿樂游來威脅他，限制他的想法和行動。

  原來，自己以為的好，也不過如此。

  他在心底冷笑：「寄錦明白，寄錦不敢打擾翊姑娘休息，寄就此告退。」說完便關上門離開了。

  驚鴻翊復而悠閒地坐在桌邊，手裡轉著茶盅。

  她自是明白，她從未想過對樂游有什麼動作，剛剛一番言論也不過是震懾雲寄錦罷了。

  可不知為什麼，說完那些話後，她從雲寄錦眼中似乎看到了失望。

  失望麼？可是，為什麼呢？